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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代完这句,她就匆匆往里屋走。
    而楚承安也没想太多,只是心里啧一声,杜以云真是娇气得紧。
    他推开门,一抬眼,杜以云背对着他,入目的先是杜以云微微侧过来的面庞,她长睫低垂,再是一方莹润的肩膀,衣裳半拢未合,优美的曲线蜿蜒到衣下。
    紧接着,只看她捏着衣襟往下一剥,露出大半白润的肩膀,肩胛微微拱起,犹如蝴蝶振翅欲飞,美如玉琢。
    可这般柔润的肌肤,却出现大片紫黑的淤青,直直刺进楚承安双目。
    他蓦地回过神,眨了眨眼,心道非礼勿视才撇开目光,心猛地跳了跳。
    然而杜以云已将自己整个后背露出来,她没回头,而是往前趴,声音又低又温和:“揉罢,我没事了。”
    楚承安猝然又看向她,她虽然背对着他,但他不难想象她趴着微微合上眼睛,睫毛轻翘,嘴唇微张……
    他的呼吸沉了又沉,太阳穴鼓噪着,脑海里一片混乱,但手指却莫名发烫起来,好似在回味隔着衣服触摸到的柔软细腰。
    而这回,是没有衣服。
    杜以云没觉得奇怪,还以为背后的人在用药油润手,只问:“大夫,我姆妈的病情待如何?”
    原来竟然是把楚承安当成去而复返的女医师。
    这一瞬,楚承安如坠冰窖,脸色僵硬,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后退,合上门。
    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这不就应杜以云那句“爱占便宜”,甚至是更早以前的一句话,登徒子。
    他不是,他从没对别的女子有这样轻浮的念头,可偏偏……楚承安抬手按了按额头。
    而此时,系统则提醒以云:“人走了,你不用演了。”
    以云嘻嘻一笑:“杜以云不知道是他嘛。”
    系统纳闷,开始钻牛角尖:“男主好像真的不是那么讨厌你……”
    同样钻牛角尖的还有楚承安。
    他漫步在京城街道,他虽然身姿卓绝,可周身气息低压压的,闲人见了他都绕着走。
    他想,他需要另外一件事来转移他的念头才是。
    直到他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楚承安先前经常留意杜府,知道那是杜府的马车,而马车车帘掀开,杜家小姐杜如月簪着双环髻,正倚靠在窗口看景色。
    他顿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一切因“恩”而起,也该因“恩”结束。
    抛开一切弯弯绕绕,他直接走上去,提声道:“车内的可是杜家千金?”
    一个丫鬟掀开车帘,瞧楚承安贵气,便问:“是,请问这位公子有什么事?”
    楚承安简短地说:“想问一下杜姑娘,可还记得七年前在白月山出手相救了一个少年。”
    第十四章
    七年前,楚承安怀揣玉镯,毅然决然前往西北,多少次尘沙飞扬迷漫,杀敌陷阵找不到方向时,他往怀里摸摸玉镯,便好像想起她那略带傲气的眼神,一刹那他又找到方向。
    所以回京城后,他最想找的人是杜如月,又是想送信,又是托人打探,但不知道为何,如今这件事居然被他放在脑后,就连毫无计划地上前询问,也毫不犹豫,不如一开始那般庄重。
    他想,这个恩他还是要报的,只是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归根到底,是因为杜以云。
    杜如月的丫鬟传话完,便看杜如月小手掀开车帘,带着疑虑的目光打量他,又怯生生的,说:“我不认得你。”
    楚承安无奈地笑笑。
    也是,足足七年过去,谁的面貌都发生巨大的改变,他补了一句:“杜姑娘还记得你的玉镯么?我托人带还给你。”
    “玉镯?”杜如月抬起手,手上有一个碧绿的镯子,“你是说这个玉镯么?”
    楚承安一眼认出玉镯是一样的,虽然颜色比他戴七年的那个浅点,但也许是因为光线,便肯定道:“是。”
    杜如月更困惑了:“我的玉镯从来没离过身,公子认错人了。”
    楚承安略一抬眉,他有点想笑,他认错人?
    杜如月忽的又想到什么,恍然神色:“对了,我以前的贴身丫鬟以云身上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镯子,但是有一天丢了……”
    她越思考,逐渐露出惊喜:“白月山,没错,当时我从外祖家回来经过白月山,一直在睡觉,以云出去为我采花,她的镯子就是那时弄丢的,公子要找的是以云。”
    杜如月见有人找以云,也发自肺腑道:“以云离开杜府有一段时日,公子若找到了,定要告知我……公子、公子?”
    杜如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楚承安。
    楚承安蓦地回过神来,不顾平日的风度,匆匆一作揖,拔腿就跑。
    是杜以云,居然是杜以云!七年前那个小姑娘,不是看起来温和的杜如月,而是那个几次惹怒他,还因他被赶出杜府的以云!
    楚承安不信,可是这个消息就像一个关键点,一下将他脑海的两个人连在一起,即使面容不一致,但逐渐的,两人说话的语气、神情,连杏儿眼中的自傲和娇气都如出一辙!
    不用再去找别的证据,他已经知道,他认错人,七年前救他的是杜以云。
    其实杜以云又娇又爱拿捏,性子还傲,七年来就没变过。为什么他从没发现杜以云才是当年的小姑娘?是他一厢情愿以为是杜如月,再没把眼神分给另一个人,也难怪在初次见面他说要找杜如月时,她会那般生气。
    以她那性子,哪有去向他认恩的道理,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托她时,却不知道她心里该累积多少不悦与委屈……
    过往一幕幕都在楚承安脑海里闪过,画面停在茶馆,是她在绣五色锦鸟,在他惊艳于杜以云的女红时,她挑起眼儿,语气中带着嘲笑:“想不到侯爷也有眼神好的时候。”
    她说他眼神不好,是暗示她知道他认错人,并且一意孤行。
    可他却从来没发现。
    且因他的私心,她白白挨一顿打,落到这步田地……楚承安心里已经不止是愧疚感,还有更明确的理由,趁还来得及,他要去找她。
    楚承安越走越快,两袖鼓风,如轻快的鸿雁略过重重屋檐,他正铆足力气往城西赶。
    彼时,杜以云把女医师送到门口。
    她心带担忧,问:“我姆妈的病,是需要一味解药?”
    女医师点点头:“她这看起来是病,其实是中毒,这么多年被这种毒磋磨着,早已沉疴于身,不能再拖,拖一天,危险一天。”
    女医师走后,杜以云扶着门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姆妈的病不是普通的病,而是专门蚕食人寿命的毒,至于怎么中的毒,约摸是当年父亲嗜赌,贪图母亲的嫁妆,专门给母亲下的毒,而姆妈却遭了殃。
    女医师说,这种毒并非不可解,只是所需银钱甚多,若想买那种解药,竟要五十两。
    最重要的是,这种毒一日不解,则可能立刻要姆妈的命,尤其如今少了杜府安静舒适的环境,更危险。
    好几次姆妈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全赖老天偏爱,但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
    杜以云想带着姆妈慢慢治病,可是姆妈不会等她,姆妈可能随时随地就会去世,把她孤零零丢在这个世上。
    她不想再一个人。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一刻也拖不得,没有时间给以云犹豫和拖延,这件事一日不能确定,她无法安宁。
    为今之计,只有……
    杜以云把院门拉好,她匆匆追上已经离开的女医师:“大夫坐车来的?麻烦您,可否载我一程,我想去城东。”
    女医师欣赏杜以云这性子,而且所去之地顺路,回到:“自然可以。”
    杜以云坐上女医师的马车,车身刚走出小巷,楚承安踩着瓦砾从上面跳下来。车往前,他往后,一个错位,谁也没发现谁。
    楚承安深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杜以云,只是一股脑跑到这。
    他只知道一定要见到她。
    这个在疆场驰骋杀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时英俊的脸上难得无措,他整整衣摆,抬手后又顿住,怕自己不小心把这扇老门敲坏,所以下手时,力气轻柔许多。
    而杜以云坐着女医师的马车直到城东,下车后,辗转走到一处门面还算阔气的府邸。
    府邸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平睿伯。
    以云向看门小厮说来由后,不一会儿,那天那个找她的丫鬟出来了,对她笑眯眯的,招呼道:“以云姑娘。”
    杜以云略略挺直背脊,说:“那天你所说的事,我答应。”
    丫鬟点点头:“五姨娘就说以云姑娘是个有眼光的……”
    杜以云骤然打断她的话,说:“但是我要五十两。”
    “五十两?”丫鬟心里骂了句杜以云狮子大开口,脸色也没那么好,“你等着吧,我去问问五姨娘。”
    杜以云独自站在伯府门口,来来往往的街坊盯着她看,她咬咬嘴唇,缓缓缩到门口的石狮像的阴影里,借此隐藏住自己。
    她闭上眼睛,借机磨灭自己的挣扎。
    不一会儿,丫鬟从伯府内出来,她目光闪烁着算计,说:“五姨娘不是不能给你五十两,只是你需要把卖身契给我们。”
    “我们再签一份契约,十年内不会再给你任何月银,以后你生是五姨娘的人,死是五姨娘的鬼。”
    缺钱的人最好控制,为了这五十两,杜以云要花十年困在这方伯府,成为五姨娘最忠诚的走狗,应付年老又好色的平睿伯。
    就算她真的熬过十年,也早成平睿伯府这臭水沟里的一条鱼。
    杜以云抑制自己的想象,她死死掐着自己掌心,道:“好。”
    丫鬟眉开眼笑:“既然你即将成为六姨娘,我们也不会亏待你,”她让平睿伯的小厮抬轿送她回去:“你先回去找出卖身契,明日我们让红娘子去找你。”
    轿子是天蓝色顶,代表伯府的身份标志挂在出入口,杜以云俯身进轿时,那标志略过她的眼睫,让她一时恍惚。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她坐在轿子里,发起呆。
    整整十六年,世事一场大梦,她醒了。
    所谓尊严,根本不值一提,她原先也不配嫁给什么君子,因为她的身份,注定她的愿望是高攀。
    她垂眼嘲笑自己。
    够了,她不是什么小姐,走一条丫鬟本来该走的路,没有人会埋怨她,姆妈知道后,也能体谅她的。
    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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