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说了,私访青温。”罗协喝着茶,虽然茶不对,但人对了,他还是喝得开心的。
青父起身,眼神执着,似有所定,行礼道:“既是如此,臣斗胆,有一事正好请求十四阿哥成全,臣子青温资质愚钝,不堪大用,请辞哈哈珠子一职。”
“父亲……”青温知道父亲正在想法子,但直接问阿哥爷,这是驳对方极大的面子。
显然罗协不在意这个面子,既然心里有事说开了反而正好:“青大人,这事小爷做不了主,你得问汗阿玛去。不过让小爷猜猜,不想让青温跟着是因为这一身女旗装?”
“……是。”青父坦然承认。
“敢问青大人,可知道这一身缘由?”
“不敢妄议。”青父仍是低着头,但说了实话,“只说是因为身子不好。”
罗协这才厉声道:“好一个不敢妄议,却因为内心非议敢当面请辞。张学士说得好,凡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谓知。青大人不知缘由,那小爷来说,这一身是德额涅怜惜我身子孱弱,特意向汗阿玛求的恩典,只望我能身体康健平安顺遂。身为男子,谁又真的肯如此穿着,可在孝与礼之间,换成青大人又如何抉择?”
“身为男子,自当强身健体,而非依赖一偏方学说。”
“青大人说得对,小爷养病半年足不出户,也正是想能在这二者之间取一个平衡,然则到底损了根底,无奈只得以此示人。哥哥说得对,礼到底依附于人身,没有了命如何行礼?”
居家的四阿哥胤禛突然打了个喷嚏:…………嗯?
“命自然可贵,但礼亦不可偏废。”青父见过四阿哥,知道他一向最重规矩,如果连他都愿意为了弟弟的性命接受这件事……
罗协的声音气归气,却反而小了些:“请问,小爷这一身是舍了仁义还是夺了他人性命,除了于礼不合,那还是在孝道之下的无奈之举,小爷不敢说没错,难道这错在于汗阿玛和德额涅对我的爱惜,错在我对父母的言顺孝从?”
这话就重了,青父和青温立即跪下:“臣/青温惶恐。”
“小爷不要你们的惶恐,要你们的信服。青大人,这件事,到我这里就结束,汗阿玛那里别提了吧。青温他很好,小爷很满意,我这个人念旧怕麻烦,不想换人,青大人可明白?”
青父沉默了许久,问自个人儿子道:“青温,还不谢十四阿哥?”
“青温谢爷赏识留人之恩。”青温立即深深鞠躬。
罗协这会儿脸上神情松快下来:“客气了。”这是他第一次和大臣打交道,虽然表面镇定,内心其实也没什么谱。
青温起身后,换成青父继续跪下:“臣断事不明,识人不清,迂腐己见,以下犯上,请十四阿哥责罚。”
罗协抖了一激灵,这青父当真是自相矛盾,这话可不仍是迂腐,但不禁让人赞一句刚直:“青大人言重了,刚小爷不是说了,这件事到我这里就结束了。”
“谢十四阿哥心慈,臣自会到圣上那里自请责罚。”青父用实际行动来展现他的耿直。
“即是如此,就罚青大人在家加倍教导青温,尽好哈哈珠子本职……”罗协眼见青父神情根本不认为这是责罚,便加了句,“抄写四书五经九十九遍,年前上交。”四书五经那么多本,这个算了吧?
青温再次行礼:“青温愿与父亲同罚。”
罗协点了点头,没想到罚人这件事也不太容易,想起康熙罚自己做算术题,倒是个真巧思。到底是年少称帝掌权多年的老狐狸,罗协决定以后有机会还要多思多学。
临走,罗协突然回头问道:“对了,有件事忘了问,小爷穿女装的事,青大人是如何知晓?”
青父神色突然慌乱,恍惚间见了几分羞愧,正要低头行礼却被罗协按下了:“我也就随口问问。听见没,何有术带着马车在门口等着小爷。”
下一秒,果然何有术进来请人了。
青父暗叹十四阿哥心思缜密,过来是为了青温,倒还给他留了面子,回去的路也安排好了,看着人畜无害的模样,想了想那可有可无的惩罚,他本就居家时常抄录文书,或许是个真人畜无害的阿哥爷。
罗协规规矩矩上了马车,浅浅笑着和青家父子告辞,趁青父低头还跟青温眨了眨眼,完成了任务他的心情美美哒。
青父抬起头,对着还弯着腰的儿子缓缓道:“青温,往后,你便好好跟着十四阿哥,不可再有异心。”
“谨遵父亲教诲,青温明白。”青温心里清楚,这话也是父亲要对他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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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请下车。”何有术很快停下马车,出声请道。
“有这么近,这么快就到了吗?”罗协心下疑惑,见何有术低头只是乖巧指引方向,这小太监不会害他,他心下明白,只是仍旧有一丝不喜。
罗协跟着何有术进了一间人来人往、有人说书、有人捧场、有人畅谈的茶馆。
“管弦,这名字颇有雅趣。”罗协随口评价了下,抬起裙裾,上了二楼包间。
房间内燃着那股熟悉的檀香,清秀俊逸的男子侧立在窗前,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竹白色暗花长袍衬得他愈加挺拔,只是看着侧脸都能发现那眉头仍是一贯紧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