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吩咐佩秋去拿纸笔过来, 准备写封信给师兄,此时她一心只想着沈家的事,哪有多余精力去管那对狗男女?
对于徐嬷嬷的话, 沈虞也有考虑, 师兄对她有情愫,可自己之前一点也不清楚, 眼下明白了,自然是不能再如之前那般亲近了, 正如嬷嬷所说, 以免他多想。但师兄就是师兄, 不能因此而断了关系。
她写好信后, 派人快速送去城外别院,结果任子瑜回信很快, 当晚便让人送了过来。
他邀约她明日在清风茶楼相见,说是已经掌握了一些消息。这令沈虞大喜,有消息就好, 有消息就还有希望。
翌日,沈虞换了身衣裳就出了门。
任子瑜早已经在茶楼等着她, 见她进门, 先是暗暗观察了她脸上神色, 见她脸颊白皙粉红, 眼睛光彩晶亮, 便知道她身子已经大好。
“师兄等了许久了?”沈虞笑的自然大方, 跟以往那个小师妹一样, 似乎全然不在意他对她的心思。
任子瑜心里高兴,又有些黯然。
“并未多久,快坐下, 吃过早饭了?”
“还没,”沈虞出门急,连徐嬷嬷在后头催着她吃完早饭再出门都没理。
她捏起桌上放着的糕点,一边吃着一边从窗户边瞧下去,吩咐佩秋道:“你下去给我买些水晶包子回来,给师兄买糯米蒸糕,他喜欢吃。”
任子瑜摇头笑,“我已经吃过了,不过你若是给我买,我便打包带回去再吃。”
“好。”沈虞坐下来,问道:“师兄,你昨日在信中说的得到了消息,是何消息?”
任子瑜神色郑重起来,“此事还是三皇子告知我的,他的人已经找到了沈则,沈则既然是接手沈家船运生意的人,想必定然知晓这其中的事。”
“确实是如此,之前林掌柜交账本给我的时候,也说过是沈则让他这么做的。既如此,师兄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沈则?”
“这事我恐怕还需问一问三皇子,沈则此人事关重要,不知他关在了何处。先不急,等吃过早饭我带你去三皇子府邸问问。”
“好。”
过了一会儿,两人齐齐下了茶楼,直奔三皇子府邸而去。
任子瑜是三皇子府的座上宾,管家热情出来相迎,“任公子今日过来,可是那边有了消息?”
他指的是别院的病人。
任子瑜笑了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过眼下我过来是寻殿下有事,殿下可得空?”
“暂时在书房与人议事,还需稍等片刻,任公子请随老奴来。”
沈虞跟着任子瑜进门,绕过壁影,突然碰见对面行来两人。
正是裴義之和五公主。
五公主娇娇柔柔的缠着他,不知说些什么,娇羞的扯着他袖子。
那厢裴義之转过头来,见沈虞和任子瑜在此处,有些诧异,他不动声色的抽出袖子,然后走过来。
“你怎么来这里?”他看着沈虞。
“我和师兄来找三殿下有些事。”沈虞冷冷道。
想起昨日的话本子,再看今日两人的热乎劲,便觉得恶心不已。看来那书生将两人描述得还算矜持了,私底下的狗男女可是一点也不矜持,大庭广众便拉拉扯扯,简直伤风败俗。
沈虞胸口闷得慌,不想见他,便对师兄道:“咱们走吧。”
裴義之拦在她面前,“我知道你所为何事,今日先回去,你的事,我会去问清楚。”
沈虞绕过他,“我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话才说完,手腕被他拉住,“沈虞,听话,今日回去!”
语气并不温柔,甚至带着几丝怒气。
沈虞觉得这人真是可笑,他让她听什么话?他前一刻对其他女人温温柔柔,这一次又来哄着她让她听话,真是不要脸极了。
沈虞甩开他,“你放手,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沈家的事,以后也不用你管了。”
“不用我管,难道用他管?你明知他”对你图谋不轨。
后头的话他没说下去,毕竟是在三皇子府邸,这种私密之事不宜宣之出口。
就在沈虞挣扎之际,任子瑜走过来,从他手中夺过沈虞,拉向身后,“裴大人,我师妹既然说无需你管,那自然是由我来管。”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管?”
任子瑜不回答,就这么定定的迎着他眸中的怒气,神色坦然。
两个男人暗自交锋,眨眼间便已是数百回合,气氛剑拔弩张。
一旁的老管家不知到底是因为何事,他不认得沈虞,自以为两人为一个女子而争吵吃醋。一个是殿下的贵客,一个是殿下得力属官,因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五公主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她走近裴義之,娇柔的问道:“裴大人,咱们说好了今日去游湖的呢,你难道忘了?”
裴義之面色微寒,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他看向沈虞,却见她别过脸,并没有看他。
半晌,他才缓缓的勾起笑意,应声道:“好,今日便陪公主游湖。”
等两人消失在壁影之后,沈虞才大口大口的呼吸,适才闷的胸口都要炸了。
任子瑜看着她,问道:“可要我去拦着他?”
沈虞摇头,“不用,他爱陪谁就去陪谁,干我何事?师兄,我们走吧。”
沈则被关在城外一处隐蔽的院落,有重兵把守,三皇子得知任子瑜要带沈虞去问话,便特地让人将他们护送过来。
沈虞见到沈则的时候,并没有想象的那般被五花大绑或是受刑审问,倒是好吃好喝的关着他。
可沈则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他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原本只比沈虞大六岁的男人,此时仿佛苍老了许多,而且右边袖子还是空的,显然里头没了胳膊。
他见到沈虞先是痛哭,然后才跪下来磕头,“小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沈家!我罪该万死!”
“堂兄,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的胳膊怎么了?”
“这些日子我过得心惊胆战,自从沈家出事之后,到处都有人在寻我,要我的命,我只能东躲西藏。前段时间我躲在翼州,被一伙黑衣人追杀,幸好三殿下的人来得及时救了我。可我虽侥幸捡得一命,但却没了只胳膊。”
他痛哭流涕,“我罪有应得!我死不足惜!可我不敢就这么死了,我对不起沈家,我还得活着给沈家作证。”
沈虞的心砰砰直跳,“堂兄,到底是谁人害的沈家?”
沈则摇头,“那个人我只见过一面,彼时他并未与我交谈,而是派的身边的人与我交涉,但我听那人喊他张爷。”
张承运!!
沈虞和任子瑜瞬间便想到了这个名字,互相对视片刻,又问道:“那他到底与你做了何交易?为何在沈家的船上发现了兵器?”
“彼时我们签的契书是说运一批粮食,我也亲自去检查过,确实是粮食,却没想到,他们使诈。运粮食的木桶最下头是空的,里头藏着许多兵器。当时官府来查时,我唬了一跳,整整十三艘船,其中四艘全是兵器。”
“那为何怪罪到沈家?那个姓张的没有抓到吗?”
“此人太狡猾,所签的契书并非他自己,而是通过数十个米铺与我签订,我们的人去搬货也是从这些米铺搬出来的,哪知会是这样?”
“三殿下知道这事了吗?怎么说?”任子瑜问。
“我已经如实禀报了所有事,但殿下说手上证据并不足,所幸我之前给林掌柜的账本还抄录了一份,眼下就藏在翼州,只不过三皇子说此时四处有人在追杀我,不宜这时候去翼州取账本。”
“可否派其他人去?”
沈则摇头,“账本藏的隐秘,只有我才知道。”
沈虞又问,“那是否寻到账本了,便能真相大白?”
“兴许可以,上头记录这我从各家米行里出货的数量,以及装船的数目,若是找到账本便可从中找出到底是谁人与那个姓张的有接触。”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屋内三人立即站起身。
任子瑜赶紧走到窗边查探,发现院子里闯进了许多黑衣人。
“你们赶紧藏起来。”他说道,随后拔剑守在门口。
可屋子里就这么大,除了衣柜已别无藏身的地方。
“这些人定然是来杀我的。”沈则害怕起来,浑身都打摆子,显然这段时间一直经历这样的噩梦。
沈虞拉着他想找一找看哪里适合躲藏,瞥了眼床底,她赶紧说道:“堂兄,你进去,快!”
话才说完,屋子大门便被人从外头踹开,来人一身寻常衣着,手提着剑,说道:“夫人快随我走。”
沈虞诧异的而看着他,“你是谁?”
“属下是裴大人派来保护夫人的,请快随我出来。”
沈虞正犹豫,此时,窗户突然破开,一个黑衣人跳了进来,持刀凶悍的朝她们这边奔来。任子瑜迎上去,说道:“阿虞你快随他走,此人可信!”
沈虞无暇多想,拉着哆哆嗦嗦的沈则便随那人出了门。
才出门,迎面又涌上来两个黑衣人,适才那男子立即提剑抵挡,一边护着她们走过回廊。
可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院子刀剑声尖锐刺耳,血腥味浓郁熏天。那些人不管不顾的朝她们这边冲,显然目标就是沈则。
可沈则不能死,他死了,沈家就难以翻身了。沈虞从腰间抽出马鞭,试图抵挡侧面冲过来的人。
但这些人都是武功极高的杀手,她的马鞭才挥出去,便被削成两截,那剑锋凌厉,瞬间将她肩膀上的衣裳滑坡。她只觉得肩膀骤然一痛,慌乱间抹了一把,手心黏糊糊的,全是血。
第34章 醒来梦一场
再后来的事情发展如何, 沈虞已经不得而知了,她突然被人带着跃上屋顶,莫名的, 自己也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 只感到有人将他抱在怀中,之后躺在柔软的地方, 有人给她包扎肩膀上的伤口,而她自己昏昏沉沉的睡着。有时梦见小时候爹爹教她写字, 有时候梦见自己爬树摘果子吃被嬷嬷责骂, 有时梦见自己牵着小红马在雪地里走着, 不知去何方。
更多的, 是梦见那个少年。
彼时断桥上,他捡起她遗落的玉佩, 上前还给她,令她羞红了脸。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鄙姓裴,名義之, 小姐呢?”
“沈,单名一个虞。”
身旁的婢女见她脸红, 打趣道:“这可是江南沈家大小姐, 公子如今捡了玉佩, 想要什么谢礼只管说来?”
那少年笑了, 笑容如四月春风, 轻轻拂过她心坎。再抬头, 她不经意撞入了他坠满星河的眼眸, 令她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