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義之匆忙的脚步停了下来,也回之温柔一笑。
城外别院。
沈虞在院子里等了许久,才等到任子瑜出屋子。
“师兄到底是在医治何人?为何院子里有这么多人把守?”
任子瑜额头微微细汗,“一个对三殿下来说很重要的人,适才就是在为她换眼睛。”
“换眼睛?那人”
“是的,眼睛看不见,所以要换。不说这些,你一大早急匆匆过来找我有何事?”
两人在水榭处坐下来,沈虞一一将事情与他说过之后,问道:“我此来便想请师兄帮我查一查裴義之,他到底是何人,是否与沈家的案子有牵扯?”
任子瑜沉默片刻,回道:“阿虞放心,此事我定然帮你查清楚。”
沈虞诧异,“师兄为何不惊讶?”
任子瑜淡淡一笑,“实不相瞒,我早就觉得裴義之不简单,只是彼时你一心想嫁他,我便也不好过多猜疑。况且”
“况且什么?”
“你恐怕不知,我们离开泽州当日,年安县的常典史便已经被人谋害,且死状凄惨。如此巧合,又如此仇恨,不得不让人起疑。”
“所以你怀疑是裴義之。”
“不是怀疑,就确定是他,而且他背后的势力恐怕不简单。”
沈虞颓然的靠坐在椅子上,一切说法都与实际情况应对得上,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得令人窒息。
她带着哭腔说道:“师兄,万一真是他害的我沈家,你说我该怎么办?当初是我一心固执要嫁他的,若真是那样,我对不起爹爹,对不起沈家所有人!”
任子瑜安慰道:“阿虞莫急,一切待查探之后才能知晓。或许裴義之的确有势力,但并非谋害沈家之人也说不定。”
“那他为何要阻止我查沈家的案子?”
“这”
任子瑜也不知如何解答。
不一会儿,下人来禀报,说裴義之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师兄,我不想见他,至少现在不想。”
“去见见也好,他想必是已经猜到了你来找我是何目的了,既如此,倒不好避着。”
任子瑜猜得没错,裴義之已经猜到沈虞知道了事情,此来便是来解释的,他要在事情发酵之前便先压下来。一路上也想好了说辞,只等见到人便要解释一番。
沈虞到的时候,他正背着手站在花厅好整以暇的欣赏一幅山水画,听见声音,便转身朝她看来。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神色与往常无异,似乎并不曾有任何心虚。
沈虞此时也调整了自己的心绪,事情未明朗之前,恐怕还需与他虚与委蛇,正如徐嬷嬷所说,不能打草惊蛇。便也笑着问道:“你来找我有急事?”
裴義之摇头,“并无任何事,只是今日下职早,便来接你回家。”
“好。”
沈虞由他牵着出门,待上了马车后,裴義之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昨日在书房外都听见了。”
沈虞身形一顿,藏在袖中的手莫名紧张得发抖。
“账本的确是我让人拦下的,还有之前你的两个掌柜,也是我让人拦在泽州的。”
沈虞的手抖得厉害,骤然转头看着他,眼里是诧异又是恨意。
“你为何要如此做?”
“阿虞,”他平静的看着她,“我知你着急让沈家翻案,可你有所不知,沈家这桩案子后头牵扯一股势力,这股势力连三皇子也忌惮。我之所以阻止你,是怕你查下去,那些人对你不利,所以”
“所以你就拦着了?那你得了账本为何要毁掉?不是说账本可以洗清沈家罪名吗?”
“账本的确可以洗清,可也洗不清。”
“这是何意?”沈虞不解的看着他。
“阿虞,沈家私运兵器之事不是小事,有人想要沈家顶罪,那便是再如何查,也翻不起案子。况且,你父亲也知道此事的严重,为保沈家,也为保你,他是自愿入狱的。”
“你说什么?到底是谁人要我沈家顶罪?我父亲他真是自愿的?”
沈虞眼眶泛红,“裴義之,我到底该不该信你?”
裴義之苦笑,“信也好不信也罢,但若是你执意继续查下去,我还会阻止你。”
见她此时脆弱不安,裴義之将她拉过来抱住,轻轻安抚道:“啊虞,不管何时,你都要信我,我一定不会害你,我会对你好的,嗯?”
沈虞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厌恶的闭上眼睛,气得牙齿打颤。
这个人,满口胡言,事到如今还想哄着她信他。说什么背后的势力,他神神秘秘这般久,难道这势力不就是他么?
如此想来,她更是心下发寒,恐怕沈家案子的确与他脱不了干系。
等两人到裴府大门,裴義之欲扶她下马车,沈虞下意识的推开,随后便听见‘哐当’一声脆响。
两人同时低头看去,是一块葫芦形状的玉佩掉在地上。
是从裴義之的袖中掉落出来的。
沈虞认得这块玉佩,身子猛地顿住,缓缓朝他看去,问道:“这玉佩是何人送你的?”
裴義之心下担忧,却不想瞒她,原本计划过几日再与她说此事,可此时
他弯腰捡起玉佩重新放进袖中,斟酌了片刻,才说道:“阿虞,我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何事?”
“我欲纳妾。”
第38章 和离书
裴義之又纳妾了, 这次跟上次不同,这次纳妾很是隆重,吹吹打打, 还摆了席面, 请了好友相聚,就连给妾室安排的院落都是极其奢华精致的。
沈虞冷笑, 那人恐怕为了讨好那个妾室,花费不少家底。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徐嬷嬷见她拿着筷子半天没有入口。
沈虞摇头, 看了看窗外天色, 明明是艳阳高照, 可她却觉得沉闷得仿佛快要下雨, 令人难以呼吸。
“我再去让人做些合你胃口的来。”徐嬷嬷说道。
“不必了,是我自己没胃口。”沈虞放下筷子, 索性起身去盆架边洗手。
嬷嬷跟在一旁叹气,她当然知道小姐为何没有胃口,定然是因为姑爷纳妾之事。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姑爷纳妾竟如此突然,说纳就纳了, 毫无预兆。那新来的柴姨娘她也瞧见了, 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难怪姑爷如此着急, 如今一代新人换旧人, 小姐心里有气也是理解的。
她劝道:“小姐莫要往心里去, 日子是自己过的, 何必因为那些腌臜事让自己不快?”
沈虞笑了笑,“嬷嬷说的对,日子是自己过的。嬷嬷, 让人去备马吧,我出去走走。”
“又出门?你总这么避着也不算个事,再说你是这府上的正室夫人,哪有主母避小妾的道理?”
虽然不想承认,但徐嬷嬷确实说对了,沈虞就是在避着,除了回到这个地方睡觉,其他每时每刻她都觉得这个地方,一草一木都让她厌恶无比,白日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嬷嬷别说了,快去吧。”
徐嬷嬷见她神色厌厌的,欲言又止,心想,出去透透气也好,总这么憋着免得憋出毛病来。
沈虞简单换了身衣裳,拿着马鞭出门,经过园子时,听见不远处传来娇笑声,抬头望去,正是那对如胶似漆的狗男女在散步。
他们也看见了她,那柴姨娘笑颜如花,远远的喊了一声,“姐姐。”
沈虞看着裴義之,又看了看柴姨娘挽着他的手,淡淡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姐姐且留步。”
说完,柴姨娘快步走了过来。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妹妹?为何妹妹昨日去正院请安被关在门外?若是妹妹有得罪姐姐的地方,还请姐姐说出来,日.后妹妹定然改。”
她柔柔弱弱,拿巾帕擦了擦看不见泪的眼角。
沈虞觉得,官家小姐就是不一样,这做戏都比之前那个宋姨娘高明,当着裴義之的面嘴上说着道歉,实则却是责怪她欺负人。
可她沈虞是个什么性质,裴義之早就清楚,她不屑于做这些虚的。
沈虞好整以暇的看她抹着眼泪,开口说道:“我若说出来,你真能改?”
“自然,”她柔弱的看了眼裴義之,笑的端庄贤惠,“我既嫁给裴郎,日后和姐姐就是一条心,只盼着能与姐姐好好相处。”
“好。”沈虞接她的话,逐句说道:“第一,不许喊我姐姐,你不配!第二,但凡我出现的地方,请你绕道走,因为不想看见不相干的人;第三,我不喜欢明明没有眼泪却非要擦个不停虚假的人,以后别在我面前做戏!”
这三个要求提出来,那柴姨娘身形晃了晃,脸色有些白。
不知是否错觉,沈虞竟然看见裴義之勾了抹笑,那笑意一瞬而过,再定睛看时,已然不着痕迹。
“沈虞。”这时裴義之开口了,“她并非故意,莫要如此。”
今日裴義之休沐,一身玄色直裰,家常装扮,闲庭信步与爱妾相伴游园,似乎兴致不错。
沈虞不屑的也笑了笑,懒得搭理这对狗男女,转身走人。
出了大门,她脸色阴沉得如化不开的浓墨,说不气是假的,一个个的,她不去招惹,倒是主动来招惹她,还当她好欺负呢!
她接过松子牵过来的马绳,翻身而上,奔出路口后,突然做了个决定。
“佩秋,咱们出城,去城外别院!”
于是,调转马头,去了另一个方向。
“你想现在回杭州?”任子瑜诧异到。
“是,师兄,我现在就想回杭州。”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要跟裴義之断绝关系。此时眼眶红红,说起回杭州,就忍不住思乡之情,更是想念父亲了。
“可裴義之同意吗?”
“为何要让他同意?对了,我想和离,我得先跟他和离,之后再回杭州,师兄可要回去?”
“我眼下倒是不忙,病患的眼睛只需好生歇息便无大碍,你若是真想好了,我陪你回去。”
裴義之纳妾之事,他也知晓了,依沈虞的性子定然是不能容忍的,也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