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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小厮刚才去永安堂送老大夫的时候,被他家姑老爷也就是金如意她爹撞了一个正着,金子洛哪还敢在外面继续逗留,急着去拜见他的姑父姑母呢。
    石青也找了借口出去了,说要先回家看看,一会再过来帮忙。
    明明在画中看了这人十多年,如今得此奇遇再相见,苏染染却发现自己连先开口都做不到,明明刚才有人在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好顾策开了口:“今日吓到了吧?我看看伤到哪里了,严重不严重?”
    苏染染立刻听话的将受伤的手腕递到了他面前,缓了一会儿,才道:“没有害怕,有好多人在呢,大夫说了没有大碍。”
    顾策盯着那红肿的手腕,一个大胆又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他几乎是屏着呼吸上下打量了苏染染一番,小心翼翼的问道:“可还有其他的地方伤着了?”
    苏染染指了一下左肩的位置:“还有肩膀这里也撞了一下,不过不严重,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又对上了。
    顾策一颗心嘭嘭嘭的狂跳起来,赶紧借着低头收拾桌上的东西做掩饰。
    在顾策回来之前,苏染染其实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就把他当成伙伴和盟友,一起守护这个家。
    想起那些必须要做的事,她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顾策,我想爹娘了,他们不在家,我心里不踏实。我想让他们早点回来,咱们租马车去安县接他们,行不行?”
    顾策无奈的摇头:“染染,咱们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娘哪日回来,说不定这会儿他们还在府城呢,我们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人,还无处落脚。最晚三五日他们就到家了,咱们还是在家里等吧。你若是因为今日的事,咱们以后就不麻烦石青姐过来帮忙了,咱们这几日就出去买着吃。我先帮你把手腕涂上药包扎了,肩膀上的你自己看一看,涂点药。”
    苏染染心里知道,爹娘明天就要到安县了,可惜她不能说啊,她一脸苦恼的将手缩到了身后:“没伤到骨头,就是看着吓人一些,药就不用涂了。如果爹娘还没回来,我们就找客栈住一晚等等他们呗。顾策,你就告假一日和我一起去安县呗。”
    顾策打开桌上的两份药膏分别闻了闻,最后勉为其难的选了金子洛留下的那一瓶,招呼她过来坐下:“你先涂了药再说。”
    他想了想,哄她道:“前几日你不是央我帮忙画花样子?一会儿涂完药你就好好想一想要画什么样的,等我抽时间多画几幅,你看着也送给那位金小姐一些,算作感谢吧。”
    若是从前的苏染染,肯定会被他成功转移了话题,如今自然不会啦,却也不能对人家的话置之不理。
    “不用了,你若有空还不如多写几篇文章呢,等我自己学会画了,我再送她,我亲手画的才有诚意,等我接了爹娘回来就学。”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顾策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他皱紧了眉头,一脸苦恼的盯着苏染染看。
    难怪他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莫非她还在生气?从前她若是受了委屈,见到自己肯定会扑上来扯着他的袖子哭一场,再央他答应这样那样的要求才肯罢休的,今日非但没有如此,连师兄也一次没叫过,她每次生气时才会这样顾策顾策的唤他。那日的事也没什么啊,她到底在气什么呢?
    想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了症结。
    苏染染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如何说服他,就听他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啊,这件事是我失言了,今日听说你受伤了,回来的急,就没顾得上去陈记买绿豆酥,明日下学回来一定补上,你要实在想吃,我一会儿就去买。还有,我和冯兄说定了,等他下次休沐回家,骑马捎我一程,我和他一起去县里一趟。听说那边书斋请人抄书的价格高一些,如果我能接下来活,以后每月都请师妹吃一次绿豆酥。”
    苏染染:“……。”
    上辈子每次顾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或者惹她生气之后想要赔罪,就只会买绿豆酥这一招,现在还是这样,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我已经不喜欢吃绿豆酥了,有那钱,还不如割些肉,让娘给咱们做红烧肉吃呢。”
    苏娘子的厨艺一般,但是红烧肉却是得了苏染染外婆的真传,做的那叫一个好吃,连顾策听她提起,都有些馋了。
    他笑起来:“好,都听你的,等师父师娘回来,我就去买肉,绿豆酥也买。”
    苏染染:“那去书斋的事,就别等你们休沐了,咱们去接爹娘回家的时候,你不是正好可以去看一看?一举两得,早接活早吃肉。赶紧走吧,银子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里面可是装着她现在所有的财产呢。
    顾策看着那个小包包,对她的执著起了疑心:“你早就打算去租车了?”
    苏染染:“……。”
    从前她觉得顾策就是这世间第一美男子,面对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的,如今她却觉得自己错了。
    顾大人永远是该聪明的时候,他像根木头似的,不该聪明的时候,他脑子就灵光起来,简直气死人了,还好她刚才已经想出了对策。
    第7章 揭她的老底。
    还好,她从前别的本事没有,拿眼泪威胁自家人最厉害。
    苏染染决定故技重施,她背着手,低着头,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狠狠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很好,眼泪听话的来了:“师兄,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噩梦,真的,特别可怕。我就梦到自己手腕受伤了,还梦到爹爹和娘亲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到了安县连歇息都顾不上,连夜就往回赶,结果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暴雨和山石阻路,被困在了山上。我原本也只是害怕,可是谁想到,好好的呆在家里,就真的受伤了,师兄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向我们示警?所以,我们得想法子阻止这件事发生。”
    这话有真有假,真的却是上辈子发生过的,苏染染也不知道顾策能信几分。
    顾策刚才分明感觉手臂疼了一下,然后就是这么凑巧的,这丫头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他盯着那特意伸到自己面前的纤细手腕,一时间心情复杂的很,又气又笑又有些猜测成真之后的不知所措,半天没有出声,直到苏染染忍不住抬头看他,他才叹着气拿了帕子递给她:“快擦擦吧,眼泪鼻涕糊一脸,都成小花猫了,去县城的事等你涂完药再说。”
    轰的一声,苏染染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烧起来了:“反正不管你去不去,我肯定是要去接我爹娘的。”她咬牙切齿的丢下这一句,就一把抓过他手中的药瓶,转身跑回自己屋子了,留下顾策一脸懵。
    顾策打了水帮她端了进去,又去找了细棉布过来,剪成长条,拉着人坐到了桌前,给她涂起了药。
    苏染染一开始还因为他的靠近有些不自在,后来就光顾惊奇了。
    顾策板着脸,一脸的郑重,托起她手腕的时候看着比苏染染这个怕疼的人还紧张,涂药的动作却特别的温柔,温柔到苏染染根本没有感觉到一点疼,那总是不请自来的眼泪也没登场。
    这简直太神奇了,她的体质什么样自己清楚,怎么可能一点不疼呢,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苏染染忍不住又是惊奇又是敬佩的盯着他看起来。
    等将她的手腕缠好,顾策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子不语乱神怪力,他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陪着别人一起疼这种离谱的事,肯定是他这两日练字累到了手腕,才会将巧合当真。
    这样想着,他才踏实下来去关注苏染染说的事:“你刚刚说梦到了近日会有暴雨?你将那梦里的情形详细与我说说。”
    “梦中的情景,就和那天一样,本来阳光明媚的,结果突然就下起了暴雨,还连着下了好几日,街上到处都是水,还有人嚷着哪里的粮仓进了水,反正挺乱的。”
    苏染染斟酌着用词,大致说了一下“梦”中的场面。
    顾策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
    他长着一双凤眼,再加上那天生的薄唇,青年时他每每板起脸或皱起眉头时,就会给人一种薄情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如今同样的表情放到少年时,脸上尚存的几分稚气冲淡了那种距离感,感觉就截然不同了,会让人有一种想上前哄哄这漂亮少年的冲动。
    “我一会就去找夫子告个假,回来的时候再去找那些商户问问,看看明日有没有去进货的车能捎咱们,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送你去隔壁呆一会吧。”
    苏染染:“……。”
    她正觉得这呆子又犯傻了,顾策就盯着她受伤的手腕幽幽的道:“我家染染就是心善,受了这么大委屈,不过是隔靴搔痒,让那人头疼一会,这可不行。”
    苏染染:“……。”
    “染染,你是不是想帮一帮石青姐?”
    苏染染也没想瞒着顾策,被他发现了立刻老实点头,还一脸期盼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顾策:“……。”
    总觉得被小师妹这样看着,不拿出点主意来,就有点丢面子。
    他故作深沉的道:“石青姐的事,最大的症结并不在她爹娘身上,而在于她自己,想要改变她的处境,还要她自己肯放下心结胆怯,真正立起来才行,这点别人是帮不上忙的。不过,……。”
    给孙氏多添点堵还是可以的。
    平时邻里那些占点便宜的小事,他和师父都没在意过。师娘平时在家中寂寞,难得那孙氏能哄得师娘开心,她得的那点东西,就当报酬了。可是如今看来,这样一味的惯着她也是不行的,反倒让她成了师娘师妹身边的隐患。
    再说,她敢趁着染染一个人在家,害得她受了伤,总要吃些教训才行。
    顾策想了想,提点苏染染:“不过这点东西,收了也就收了,她却如此着急,肯定是要遮掩什么。我记得,那日二宝的外公好像来过。还有,她向师娘借银子的事,师妹知道吗?咱们这一去,说不定要在县里等几日呢,路上的花销,你我这点银子怕是不够,等我回来去石家接你,就去和伯父商量一下,让他先还一些。”
    苏染染看着笑的一脸狡黠的少年,有点愣神。
    上辈子,孙氏借钱的事,她还是家中出事搬去了乡下之后才知晓的,除了阿青姐的婚事,这也是苏染染厌恶孙氏的原因。
    她得了自家不少的好处,还陆陆续续从她娘这里借了二十多两银子,却在自家出事之后落井下石,拒不承认欠了她娘的银钱,还一副趾高气扬说她娘要讹人的无耻模样,逼得娘亲为了能拿回些银两,不得不对她点头哈腰苦苦相求,结果最后也只拿回来了二两银子。那日娘亲在巷子口捧着那二两银子痛哭,悔恨自己识人不清被人所骗的情形,苏染染一直忘不掉。
    所以她重生回来,就打算好要一点点让两家疏远起来,一点点揭开她的脸皮,顾策的打算却是直接要揭了她的老底。
    两人很快商定好了分工,便一起去了石家敲门。开门的是石青,她看到这两人一脸的意外,还有点不好意思:“阿策染染,你们来了,我想着把菜炒完就过去的。”
    因为出了苏染染的事,贵客又走了,那席面自然就泡汤了,石大富夫妻两个进了屋子就一直没有出来,石青看着天色便准备起了晚饭。
    顾策压低了声音道:“阿青姐,让染染在你这儿坐一会呗,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最好就别惊动伯父伯母了,这丫头脸皮薄。”石青正炒着菜呢,听了这话也没有多想,将苏染染让起来,就风风火火的进了灶间。
    苏染染一脸笑的走到独自在院中玩耍的石二宝身边,示意他不要出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坐到了地上,拿起了地上的土块,陪他搭起了房子。
    屋子里隐隐传来听不真切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这次孙氏可真是费了好大力气,又哭又求又认错的,还打了孩子们的名义,才将事情糊弄了过去,见石大富脸色好些了,她赶紧凑上前去表决心:“当家的,这次的事儿是我不好,我这也是苦日子过惯了,一时鬼迷了心窍,小家子气了,还好有你指点我,我以后肯定改,我家相公是有本事的,咱们家里不缺孩子那几块肉,我以后记得了,肯定不犯糊涂了,你就放心吧。”
    石大富板着脸点点头,又特意叮嘱她:“那苏家的人,你以后只能交好,不能交恶。不为别的,就单看她家那个小子读书读的好,说不定将来能提携提携大宝,咱们也得高看人家一眼。还有染染那个姑娘,随了她娘的长相,将来说不准也是一个有造化的,能找一个好人家。”
    说到顾策读书好,孙氏只有羡慕的,说到苏染染,她却忍不住偷偷撇嘴,谁家会那么想不开,愿意娶那样一个祖宗回去当摆设?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心里想想,嘴上答应的利索着呢。
    “当家的,你这一路也累了,先躺下歇会吧,我这就去给你买烧鹅,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我陪你喝两杯。”
    孙氏在石大富面前一向知冷知热,这一点是他最满意的:“嗯,烧鹅买回来,给那两个孩子也送点过去。”
    孙氏推门出来,看到院子里的苏染染吓了一大跳:“哎哟,染染什么时候来的?阿青这丫头真是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苏染染依然席地而坐,一脸的别扭模样:“我师兄有事出去了,我就在这呆一会儿,马上就走了。”
    孙氏偷偷撇了撇嘴,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心说这丫头也是一个傻的,没心没肺的,竟然就这样上门来了,她乐呵呵的出了门,去给自家男人买烧鹅去了。
    等孙氏走了,苏染染才逗着石二宝说起话来。
    石大富在屋子里听到动静也是暗笑,心说这苏家二口子是不太会教孩子,弄的两个孩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竟然刚闹了一场就来串门了 。不过这样最好,也省得他费劲去圆这次的事儿了。
    他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走了出来,推门出来,就看到苏染染正摸着自家小儿子的头,笑眯眯的和他说话:“二宝,肉肉好不好吃呀,阿策哥哥记得二宝最喜欢吃红烧肉啦,特意给二宝选的哦,小馋猫这次吃的开心了吧?”
    第8章 好友登门。
    石二宝已经四岁了,早就听得懂话了,被她这样一问,小家伙委屈的嘟起了小嘴:“没有肉肉,二宝想吃肉肉,娘亲不给买。”
    苏染染想引他多说一些,故意逗弄二宝:“阿策哥哥不是送肉肉来了?二宝没有吃到吗?难道是被大耗子(老鼠)偷走吃掉了?好孩子不可以说谎哦,说谎夜里会被妖怪吃掉的哦。”
    二宝害怕的左右看了看,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二宝没有说谎,妖怪不要来吃我。不是大耗子,是舅舅,舅舅要吃肉肉,外公要喝酒酒,二宝也想吃肉肉喝酒酒,娘亲骂。”
    苏染染没想到会把小孩子逗哭了,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哄石二宝:“二宝乖啊,别哭啊,姐姐逗你玩呢,没有妖怪,就是有妖怪也不敢来找二宝,咱们二宝是好孩子,妖怪可不敢找好孩子。”
    石大富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只以为苏染染是在提醒他之前答应还东西的事,赶紧笑呵呵的出来表态:“染染呀,你放心,伯父既然说了要将东西退给你们,就一定会退的,明儿一早伯父就去割肉买酒送过去,以后这事就别提了啊。”
    苏染染红着脸不说话,她已经后悔了,一码归一码,大人的事,她不该把小孩子扯进来的。
    石大富抱起还在哭的小家伙,越过出来要哄孩子的石青,向主屋走去:“好儿子,别哭了,爹回来了,还能让我儿子吃不上肉?明儿爹就带你一起去买肉。爹和你说啊,你娘去买烧鹅了,这烧鹅可比肉好吃多了,一会咱们先吃烧鹅,明儿再吃红烧肉。”说着,他还不忘回头叮嘱苏染染:“染染别走,一块吃饭啊,喊上阿策一起。”
    苏染染心说,等顾策来了,你怕是就没有心情请我们吃烧鹅了。
    石二宝听了他爹的话,知道有好吃的,立刻不哭了,还拍着手笑起来:“吃鹅鹅,吃肉肉。”
    石大富逗笑了儿子,心里却起了疑心。
    现在看来,这次顾策给的酒肉就是被他那不争气的岳父和小舅子拿走了,他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舍不得这点东西,而是生气孙氏让他在邻居那里丢了脸面又瞒着他实情,但这事他训过了,就不准备再提了。
    现在他更关注的是另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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