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凝眉看向一旁的炉火,只还苟延残喘着冒着几丝火星。她顿了顿,刚要拿出火折子再将火炉点上,里屋却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苏棠手一僵,转头朝里屋门口看去,那儿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不由攥紧了烧火棍,朝里屋门口走去。
下瞬,里屋却有火苗跃动,一盏烛火点亮,照了满屋的晕黄。
“吱”的一声,里屋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苏棠朝着烛火处望去,看清来人眉眼时,心中松懈下来,却又在看到他的装扮时,眼中尽是惊讶。
郁殊穿着一身白衣,身姿颀长卓绝,发半披半散,缀着白玉簪及白色发带。
像极了梁忆抒的装扮。
不同的是,他的眉眼在夜色里越发的张扬,带着诡谲的绮丽,如肆意盛放的毒昙花,惊艳至极,反将白衣衬出了妖气。
苏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唤他郁殊还是阿郁。
“好看吗?”郁殊垂眸清雅一笑,缓步走到她跟前。
不过比他年少几岁罢了,地位、权势、本事,便是样貌,那个姓梁的何处比得上他?
卑劣的影子。
可他却连影子都容不得!
苏棠紧皱眉心,他是好看的,可这好看里却夹杂着诡异,让她极度不适的诡异。
——他不该如此。
“为何不应呢,棠棠?”郁殊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我不好看吗?脸上的疤早就淡不可察了,身上的疤也慢慢消去,你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苏棠冷静道。
郁殊怔住,眼底强留的光熄灭,一片黑暗。
她的拒绝来的飞快。
竭力的讨好,却再也换不回她的喜欢,正如她当初说的那样。
——“腻了。”
“棠棠……”郁殊声音茫然,她不可以不喜欢。
苏棠攥了攥拳,走上前将他发间的白玉簪拆去,墨发如练垂落。
她看着他熟悉的眉眼,下刻道:“我喜欢这样的。”
苏棠踮脚,揽着他的后首,吻上眼前人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正文就要完结啦~
应该会有日常番外~
第65章
天色已明,亮光透过阑窗照进屋内。
外面是寒冬腊月,屋内却温暖的紧。
炉火仍燃的旺盛,想来有人半夜曾添过柴了。
苏棠睁眸,看着炉内往上窜的火苗,只觉后颈一阵细密的呼吸,身子被蜷在身后的人近乎贪恋的拥着,未曾放松分毫,阵阵松香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啪”的一声,柴被烧的迸裂开来。
苏棠动了动酸软的身子,撑起手臂想要起身,手却立刻被人抓住了。
“又想跑吗?”郁殊的声音带着些沙哑。
苏棠一怔,转头看去,郁殊正看着她,满眼的紧张,苍白而肌理精致的胸膛布着几道疤痕,却比以往淡了许多。
她顿了顿:“昨夜……”
“你没喝醉,我也很是清醒,”郁殊打断她,“所以,不是意外。而且你说……”
说到此,郁殊的心剧烈跳动了下,双眸泛着潋滟的光,直直盯着她:“你说,你喜欢我这样。”
苏棠仔细想了想,想到昨夜郁殊穿着白衣那番诡异的场景,以及之后自己说的话,以及后来的所作所为……不觉懊恼蹙眉。
郁殊注意着她的神色,不由伸手,指尖将她紧蹙的眉心揉开,声音低头沙哑:“苏棠,这一次,你须得对我负责了。”
苏棠忍不住眯了眯眸,郁殊的手指很是刁钻,力道刚刚好,本有些晕胀的额头舒适了许多。
“舒服吗?”郁殊低低问道。
苏棠轻应:“……嗯。”
“昨晚呢?”
苏棠长睫一顿。
“只是第二次,以后,会更舒服的,好不好?”郁殊将下颌落在她的肩窝,轻轻蹭了蹭,“不要再跑了,我怕我会受不了。也不准不要我,否则……”
否则什么,他未能说出口。
他做不到伤害她,连威胁都说不出了。
他把自己的弱点一五一十的呈在她的跟前,她拿着羽毛或是匕首,他都别无他法,甘之如饴。
苏棠在他怀中动了动身子,下刻却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郁殊匆忙松了力道。
苏棠顿了下,半晌才道:“腰酸。”
郁殊身子一僵,下刻唇角微扬,手落在她的腰身一下一下揉着:“我的错,只是……怕是改不了。”
苏棠没好气的侧首看他一眼,任他揉着腰。
郁殊只觉手下如一块上好的凝脂白玉,出手重些都怕伤着,女子散落在后背的如墨一般的青丝与白皙的纤背,格外逼人。
郁殊喉结微动,匆忙移开目光,下刻道:“棠棠,昨夜你说的话,再说一遍好吗?”
昨夜如一场梦,哪怕他此生都不会忘记她的那句话,却仍惶恐不安想要确认一番。
苏棠趴在床上,良久道:“我说了什么?”
郁殊本揉着她腰身的手一顿,罕有的满眼错愕:“你……”
苏棠拥着朱瑾色的被子坐起身,看着郁殊坦然道:“我忘了。”
郁殊:“……”
……
城门处。
苏棠披着件海棠红的大氅,手里拿着暖手炉,跃下马车。
今日是梁忆抒离开的日子。
看着正站在城门口一袭白衣的梁忆抒,苏棠笑了下走上前去:“梁公子。”
梁忆抒看了眼苏棠身后,眼底止不住一暗:“他还是不愿见我是吗?”
苏棠一顿。
她将那些路引给郁殊时,郁殊拿着看了很久,最终扔到炉火中烧了。
至于今日,他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只是梁忆抒特地差人去小院知会了她一声,于情于理她便前来相送一番。
“梁公子性子宽厚,往后定有所为。”苏棠并未直接回应。
梁忆抒闻言,也释然一笑,看向苏棠:“有苏姑娘在,我也放心了。”
苏棠不解:“嗯?”
“关于摄政王的传闻,我听过不少,”梁忆抒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本想着,若有一日生了变数,以……他的性子,怕是会树敌无数,受尽折磨,我能做的大抵也只是给他立个牌位。而今有苏姑娘在,想来能让他收敛些。为着大晋安生,还请苏姑娘不要放弃他。”
苏棠一怔,不知怎的就将大晋安生压在她身上了。
恰逢此刻,一片枯叶飞到她跟前,梁忆抒伸手便要将枯叶挥开,在身后人看来,倒像他欲轻抚眼前人脸颊。
只是没等梁忆抒抓到枯叶,一只苍白的大手反而先抓住了他的手腕。
梁忆抒容色一白,手腕一阵脱骨的剧痛,那痛顷刻间已然消失——郁殊将他的手扔了下来。
下刻,郁殊已走到苏棠身边,拿出素白绢帕擦了擦手指。
“郁……”梁忆抒眼睛一亮,继而反应过来道,“王爷。”
郁殊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蹙眉道:“还没滚?”
苏棠转头看向郁殊。
郁殊清咳一声:“怎么还不离开?”
梁忆抒方才本欲转头上马车的脚步硬生生折返回来,似想到什么:“再等片刻,片刻就好。”话落,飞快朝不远处的摊贩中跑去。
再回来时,他的手中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米白色杏酪,几粒褚色的碎枣子在上方飘飘荡荡着,泛着香甜。
梁忆抒迟疑道:“她说,这是她欠你的……”
郁殊身子僵滞,垂眸看着那碗杏酪。
那时,那个女子蹲在他跟前说:“殊儿想不想喝杏酪,娘去给你买好不好?”
可她再没回来。
“喂,还走不走?”马夫已经在催促了。
梁忆抒顿了顿,伸手将杏酪塞到郁殊手中,转身上了马车。
郁殊垂眸,看着眼前的杏酪,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苏棠并未多言,只安静站在他身旁。
良久,郁殊转头看向苏棠:“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