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生才不呢,她把外婆偷偷装进她兜里的钱仍然悄悄装回了外婆的兜里。
她知道,外婆都该退休的年纪了还不敢退休,就是想多挣点钱补贴妈妈。
她也知道,两个舅舅都可疼可疼她了,但再疼她,俩舅舅还没结婚,都要攒钱谈对象,结婚。
外婆经常给妈妈钱,舅舅就没钱谈对象,结婚啦。
舅舅结不了婚,外婆操心的整天都睡不着觉。
超生不想外婆睡不着觉。
但现在超生最关注的并不是这个,她看到了,看到自己放在爸爸体内的小须须发挥了它们应该发挥的使命,现在马上就能让爸爸醒过来了。
爸爸的身体虽然还不能动,但是睫毛不停的颤着。
她于是掰着外婆的脑袋摇啊摇,想让外婆注意到爸爸的变化。
她都看到爸爸眨眼睛了,但外婆要带着妈妈出去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爸爸醒来的事儿。
可是爸爸的睫毛分明在颤抖啊。
再掰。
“超生,不准逗你外婆玩。”陈月牙准备送她妈出门了,想把超生接过来。
超生已经急坏了,额头上的流海儿都被急汗湿成了一捋一捋。
她不知道爸爸能醒多久,也不知道爸爸能不能坐起来,她怕妈妈要错过爸爸醒来的事儿。
“妈,我回来啦。”就在这时,贺帅走了进来,满头大汗的说。
“怎么玩的满头大汗,又干什么去了?”陈月牙说。
贺斌手里拿着个转笔刀,一本崭新的作业本,得意的说:“十块大白兔,跟张强换了一个转笔刀,一本作业本。”
“都啥前儿了,快吃不上饭了你还给孩子买大白兔,还这大一堆?”张芳怜惜的摸着贺帅的小脑袋,吃惊于床上那堆至少有两斤的大白兔奶糖。
超生终于不用转外婆的脑袋了,因为外婆和妈妈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袋大白兔上,当然,也就落到床上了。
突然,张芳的两只眼睛就瞪圆了。
“月牙,我的好月牙儿,你来看看,出奇事儿啦。”
“啥奇事儿,妈。”
张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她一表人材的女婿,两只眼睛睁开了,目光还是像曾经那样的坚毅,清澈,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两只眼睛里囧囧有神。
陈月牙也凑过来了,顺着母亲的眼睛去看。
眨看之下她还不敢相信。
直到男人的眼睛眨了眨,她才一把捂上了自己的嘴巴,一直盼人醒,但等人真的醒来,她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超生得意的咧开了自己的小嘴巴,听妈妈从胸膛里一声又一声的,往外喊着,叫着。
妈妈的眼泪一下子就喷勃而出,她整个人都扑到爸爸身上去了。
……
屋子外头,刚刚收拾完家的王大妈因为是居委会的卫生员,戴好了红袖章,手里拿着小旗子,赶天黑要出门巡街,专门抓那些在公厕外随便乱滋尿,偷偷往女厕所里扔石头的小混蛋们去。
结果刚走到大院门口,就听见一声嚎叫。
……
“天杀的贺译民,你还真的醒啦?”张芳一声尖叫。
树上所有的鸟儿扑楞楞的,都给这一声吓跑了。
男人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于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张圆圆的小脸蛋。
他顿时轻嚅了嚅嘴唇,于无声中喊了一声:超生!
眼里渐渐有了光明,光明中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女孩,那是他的女儿小超生。
他不论在何时,何地,何处,哪怕是在最昏暗的沼泽中的时候。
之所以没有迷途,之所以还能找回来,就是因为这孩子像一盏明灯一样,一直在他的前方,替他指引着归来的路。
第4章 04
王大妈隐隐约约没听真儿,还忙着自己的工作,就出门了。
出门正好碰上胡同里的何大妈何向阳。
燕支胡同就在城边儿上,大多数邻居都是从乡下进城的,就比如何向阳,原来只有一间小棚屋儿,现在鸟枪换炮啦,住的正是陈月牙和贺译民原来的院子。
“哎王菊,我咋闻着一股好浓的臭味儿,是不是你们院里那个植物人他躺馊了?”何向阳开门见山的,故意搧着鼻子说。
但她分明是站在公厕旁边,能不臭吗?
王大妈的儿子张刚在钢厂是个车间主任,也是何向阳的女婿张虎的下级,所以虽然何向阳话说的难听,但王大妈必须搭一句。
张虎是个特别小心眼儿的人,厂里的人谁不巴结着他们家的人一点儿,得,工作上你就等着他给你穿小鞋吧。
“哪能呢,陈月牙照顾贺译民可照顾的好着呢,您是站在公厕旁边才觉得臭。”王大妈应付说。
何向阳两手抱臂,遥遥看着大杂院的方向说:“我是真可怜陈月牙啊,当初嫁贺译民的时候,贺译民可是年青有为的钢厂厂长,还是跟自己当大干部的前妻离了婚,就为了娶她,她嫁人的时候我们程家村的人谁不说她跌进金窝窝里了?所以说这个命真是没法说的,现在男人躺炕上了,这也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新世社不讲命好不好,等贺译民醒来,陈月牙一样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