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呦推开大门,沿着熟悉的路径往长乐天仙台走,这个时辰多宝老儿应该午睡刚醒,正在饮茶吧!
玉石铺就的台阶在岚蔼云雾间穿梭而上,他走得很慢很慢,犹记当年多次与沧海、解羽和多宝在这长乐天上品茗谈笑,彼时的他,快乐无忧,多看沧海一眼,都要欢喜得溢出蜜来!
此时回想,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更遑论其他人是如何看待他这不知羞耻、离经背典的行为!
果然,长乐仙台上,茶香袅袅。
多宝捻着长髯,正笑眯眯地将自己的宝贝一件件把玩观赏,口中还啧啧有声。
猛然间看到台阶上冒出来一个陌生面孔,把他唬了一跳。
见过多宝灵君,鸣呦作了个揖,脸上却是嘻皮笑脸的。
多宝长胡子扬得老高,眯着眼睛看鸣呦。
鸣呦也不吭声,但笑不语,由着他看,数百年不见,多宝还是圆滚滚的,身体圆脑袋圆,圆脸圆眼,像条吹足了气的多宝鱼。
虽然不知一心求死的自己是怎样逃过那一劫的,但八成与解羽和多宝有关。
望着多宝那双圆溜溜黑豆似的眼睛,望着望着,不知怎的,眼睛就湿润起来,鼻翼闷热发酸。
鸣呦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咽下了喉头哽咽。
多宝张了张嘴,犹疑地问道,你是沧海的小徒弟鹿鸣呦?
鸣呦捡了张树凳坐下,老头儿还真是恋旧,几百年了,这几张凳子依然没换。
他毫不见外地拿了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凑上去闻了闻茶香,老头儿,茶不错嘛!
多宝嘴唇翕动了两下,芝华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除了长得没有芝华好,那一举一动的狂妄劲儿和芝华简直如出一辙。
半晌,多宝捋着长长的白胡子,故意冷着一张脸只听说沧海君收了关门弟子,小老儿一直没得空,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多宝不是不去,是还生着芝华的气。
当初那些年,沧海清冷、解羽恬淡,他与芝华倒是都爱穷折腾,所以私下里关系最好。
可叹,芝华离去,与解羽告别,竟然没有只言片语留给自己!
鸣呦微垂着眼帘看杯中清绿的茶水,一圈圈涟漪,荡出昔年不舍的自己。他自问没有愧对任何人,却只对昔日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多宝心怀欠疚,不是不愿来别,只是不想让多宝事后回想起来,无端凭添伤感!
鸣呦欠身给多宝斟了茶,笑得人畜无害,我早就听说有位多宝灵君,宝贝一箩筐,这不,今日闲来无事,就来瞧瞧。
多宝这才想起,那日同沧海说起,芝华兴许失了一些精魂,已忘却前尘,他总不好把气儿都撒在一个得失忆症的人身上。
即便如此,仍是没好气儿地说道,没有!
鸣呦看着多宝板着的脸,依然颇有喜感,他忍俊不禁地笑道,没有什么?
多宝的表情堪称吹胡子瞪眼,小老儿我呢,本来是有宝贝的,但一看到你呢,就没了。
鸣呦也不生气,喝完了那盅茶,站起身来,看来我不招人待见啊,他弹弹衣袖上的一片落花,那我走了
往台阶走了两步,又回头斜眼瞟他,促狭说道,我可真走了
多宝别过头,不理他。
下了两级台阶,忽听多宝道,站住!
鸣呦欣欣然地一回头,一样东西直冲自己面门飞了过来,他赶紧伸手捞住,是一个镶金嵌玉的小木盒。
每日一粒
再看仙台,哪还有半个人影!
鸣呦摇头苦笑,小老头,真记仇!
掀了盖子凑在鼻尖闻了闻,清香扑鼻,应是强身补气的仙丹!
那股子香气,飘进鼻孔,忽然就化作了热流,齐齐蔓至眼底,他抬头望望空无一人的长乐台,隔了眸子里的水雾,旧日陈影、清晰如昨。
逝者如斯夫,不可追,幸好,还可以回忆!
镶了金边的云彩绵绵延延地堆积在天边。
沧海与鸣呦一前一后地往浮离天方向走,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正经过南天门,忽然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喊鸣呦的名字,他转头去看,居然是雪虎在门外咆哮,大约是想进进不来给急的,尾巴像根旗杆一般,竖得笔直。
鸣呦赶紧走过去,雪虎,你怎么来了?
雪虎道,我来寻你,他气愤地指了指那两个横眉立目的守门官,这两老家伙不让进!
鸣呦不由得笑道,这里可是天庭,谁知道你是干什么来的,没把你当贼抓起来就不错了。
雪虎骄傲地一挺胸脯,对守门官一摇尾巴,自豪地说道,瞧,本虎君没骗你们吧,这是我兄弟,鹿鸣呦,沧海君的徒弟,他边说边往门里迈,谁知人家根本就不买账,两把长戟交叉在他面前,其中一人冷哼一声,鹿鸣呦?没听过。
雪虎万分恼怒,盯着鸣呦,嗳,你的名儿,不好使么?
鸣呦苦笑,你提我,还不如提哮天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