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盛夏。木蓝把屋里的被单拿出来洗了,挂在院子里晾干。又把褥子抱到院子里晒。
屋子里的陈设没几件,但上面都积了灰。木蓝打了盆水,擦了好几遍,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到了饭点,她摊了几个玉米面饼子,又看到灶房里腌着一缸咸菜,就取了些出来切成细细的丝,就着饼子吃。
厨房角落的柜子里,还藏着个装鸡蛋的篮子,篮子里只剩下三只鸡蛋。这些鸡蛋是原身舍不得吃,留着给儿子阿宝补身子的。木蓝拿这三只鸡蛋煮了荷包蛋,盛了三碗。
一碗给大病初愈的巧灵吃,一碗给瘦骨嶙峋的巧心吃,还有一碗自己吃。
“娘,你咋把我的鸡蛋给她们吃!”阿宝不满地嚷嚷道。
这是木蓝穿过来后,第一回 见阿宝。不是在病榻前,而是在饭桌上。
“你的鸡蛋?你下的?还是写了你的名字?”木蓝问,“你叫它一声,它应么?”
巧心放下了筷子,把手底的碗往阿宝那边推了推,“娘,我还是不吃了。给弟弟吃。”
“你吃你的,别管他。那一篮子鸡蛋,他吃了不少。我看他身体壮着呢。倒是你和巧灵,看着瘦瘦小小,得补一补。”木蓝说。
到了晚上,木蓝铺好了被褥。晒了一个下午的褥子,变得干燥蓬松,闻着有阳光的味道。木蓝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陈致远进了家门,着实吃了一惊。
第3章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可看着整洁了许多,只一日的工夫,就变得窗明几净了起来。
“爹,你回来了?”巧心刚跟她娘从正房出来,打算去灶房,就看到她爹正站在夕阳下的院子里发呆。
陈致远长得英俊,个头也高,早年陈家还阔绰的时候,是好好念过一阵子书的。
他生得聪明,别人读十遍才能记住的,他读一遍就能记下来。且性子又沉稳,读书的时候坐得住。因此,左邻右舍都对他爹说,这孩子瞧着有出息,将来是要中举人做大官的。
陈家几代人都是生意人,当年,陈致远的爷爷从学徒做起,做成了掌柜的,在北街买下了两间铺子,一间卖茶叶,一间卖皮货。这两间铺子到了陈致远的爹手里,变成了半条街的铺子,以及三百亩的良田。
陈致远他爹当年最大的心愿不是把半条街的铺子变成一条街的铺子,或是把三百亩的良田变成三千亩的良田,而是陈家能出个读书人,走上仕途的路子。
他爹在世时,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自古以来,人说‘士农工商’,买卖人就算再有钱,旁人也看不起。”又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因此,他爹从十里八乡请了位最有学问的先生来教他。等到兴起了新学,又送他去了新式的学堂。
陈致远学的是经邦济世的学问,他哥陈致安学的却是做买卖的门道。可惜的是,陈致安学做买卖没学精,家业传到了他的手上,半条街的铺子没了,三百亩的良田没了,陈致远的书也就读不下去了。
不过,陈致远也不是个迂腐的人,不想为了读书,而让妻儿饿着肚子,于是就在旁人的引荐下,去了十八里铺的王员外家里做了教书先生。这一做,就是六年。
十八里铺离县城远,他隔个十天半个月才回一趟家,带些银钱回来。
前天巧心搭着隔壁张家的驴车到十八里铺找他,说是妹妹巧灵病得不轻,他就跟王员外告了假,回了趟家。
按理说,昨天才刚离家去了十八里铺,不该这么快就回来的。可他去了十八里铺后,左思右想,到底心里还是放不下小女儿巧灵,就又跟王员外告了假。
不放心巧灵,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放心巧灵她娘的做派。
说起来,陈致远和原身当年订的还是娃娃亲。
陈致远的爹有一年去外地贩皮货,在半路上遭了贼,随身带着的银钱丢了个精光,别说贩皮子了,就是回家乡的盘缠都没了。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书中原身木蓝的爹。
木蓝的爹同情他的遭遇,两人交谈下来,发现还算是同乡。陈家在正源县,而木家在相邻的清和县。于是,两人就搭伴回了乡。住店打尖都是木蓝的爹掏的银钱。
从此以后,陈致远的爹就认定了这个朋友,总说,“如今这世道,像老木这般古道热肠的人不多了。”
那个时候,陈家已经有了半条街的铺子,而木家只在清和县开着一家酱肉铺子。
但陈致远的爹依旧和木家订了娃娃亲,给陈致远说了木家的小女儿木蓝做媳妇。
“老木家对咱们家有恩,老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等木家的女儿嫁过来了,咱们家可万不能亏待了人家的女孩儿。”
这是陈致远他爹跟陈致远说过无数遍的话,回数都多过了让他好好读书、光耀门楣的话。
陈致远书还没读完,就被他爹叫回家成了亲。那时的青年学生都在追求自由,婚姻自由当然也不例外。
陈致远长得好,陈家家境又好,虽然他平时话不多,但仍旧有女同学喜欢他。
虽然他没有对哪个女同学动过心,但仍是对他爹说,没有爱情的婚姻不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