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再过几日,根生的亲爹刘大帅就会来正源县接他回省城。刘县长和胡局长恨不得都把根生接到自己家里。
“刘公子看着就聪明伶俐,是在县里的学堂里念书吧?我家里有许多书,有些还是我从东洋带回来的。你要是去了我家,随便你看。”刘县长满脸笑容对根生说。
胡局长摸了摸根生的头,干笑两声道:“我和大帅当年一起在北洋军里扛枪的时候,常听他说起家里儿子还小,没想到一转眼他娘的都长这么高了。这几天你就住我家吧。我让人顿顿上酒楼给你买好吃的回来,你想吃啥就吃啥。看书有啥意思,到时候我请个戏班子回来,想看哪出戏咱就点哪出。”
根生被这架势给惊着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怎么自己突然间就从个被人嫌弃的累赘变成了个抢着要的宝贝?自己那多年没有了音信,连模样都记不清的爹,怎么就做了大官?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就突然冒出来了个做大帅的亲爹,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
刘县长和胡局长脸都笑僵了,嘴皮子也磨破了,但根生谁家也不肯去。他说,除了这儿,他哪也不去。
最后,胡局长见没有办法,就把自己带来的人马都留了下来。吩咐他们在大帅到来之前,每日都守在木蓝家门口站岗,务必要保证小少爷的安全。正源县地方小,本来就没有多少警察。这样一来,整个警察局三分之二的人手,就被胡局长这么留在了柳树巷。
刘县长一看这情形,心想这胡局长看着是个粗人,没想到还有这头脑。他留下这些人守在这里,明着说是要保护刘少爷的安全,实则是为了防着自己抢了他的功劳。这就好比是得了个宝贝,得让人一刻不离地守着,心里才能踏实。
于是,他便吩咐身边的张秘书,这两日也不必跟在他身边了,就每日准时来柳树巷这里,听候刘少爷的差遣,务必要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
刘县长和胡局长走了没多久,根生的亲舅舅和亲舅妈就到了。
原来,根生的舅妈吴氏上街买菜,刚出了家门,就碰到了平时不怎么待见的邻居。两家人从前闹过矛盾,每回见了都横眉竖眼跟仇人似的互不理睬。但不知为何,今日那人见了她,满脸堆笑地跟她打招呼,还说什么“从前的事都是我们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计较。”
吴氏满心狐疑,又走了没两步,又遇到个跟她交好的熟人,一见着她就拉着她亲热地说,“恭喜了。”
吴氏心想,她家既没娶媳妇,也没嫁女儿,这哪来的喜事啊?
那人见她发呆,问她:“你家大姑子的事,你还没听说?”
“一大早的真晦气。”吴氏啐了一口,“你大清早提她做什么!”
“你先听我说完啊。她先前不是嫁到了柳树巷的刘家吗?如今街上的人都在说,她男人做了大官,好像是当了什么……大帅?那你家男人往后可就是大帅的小舅子了,你说这可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她男人?”吴氏一脸的不相信,“你是说刘二狗?当年拿了她的嫁妆,扔下他们孤儿寡母不管的那混蛋?就他也能做大官?”
那人忙捂住她的嘴,往四下里看了看,“快别胡说,祸从口出啊!”
吴氏见她的神色不像是扯谎,这才信了,喃喃问道:“大帅是个啥官?有县长大么?”
“废话,咱们整个省如今都是他的地盘,你说大不大?”
吴氏吓得捂住嘴巴,先是震惊,接着就是兴奋,再然后又开始惋惜:怎么根生他娘就死了呢!要是她还在,怎么着他们也能沾到光。可如今她没了,那刘二狗……不对,刘大帅要是娶了旁人,那还管得着他们家吗?忽而又转念一想,好在还留下了个根生,他再怎么说,也是自家的亲外甥,这血脉是斩不断的。
她这么想着,又开始沾沾自喜了起来,全然忘了就在昨天早上,根生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可没顾念着什么血脉亲情,压根连门都没让他进。
吴氏听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连菜也不去买了,当下便转身回家告诉了自家男人这件大喜事。
夫妻两人一合计,就打算拿些钱去街上买点吃的、玩的去看根生。但吴氏想了想,又觉得如今根生的身份不一样了,一般的东西,他肯定瞧不上,得挑最好的买。
家里的钱不够,他们就去找街坊四邻借。眼下大家都知道,他是刘大帅的小舅子了,又是买东西去看刘大帅家的小少爷,于是便二话没说,把钱借给了他们,“以后富贵了,可别忘了我们。”
“一定的。”吴氏的男人拿了钱,满脸笑容。吴氏用胳臂肘碰了碰他,悄声说,“你往后就是大帅的小舅子了,腰板挺直些。别这幅怂样,叫人笑话。”
吴氏夫妇两个挺胸抬头在正源县的大街上逛了好一阵子,买了好些东西。每到一处铺子买东西,都跟店里的伙计说:“这是给刘大帅家的少爷的,要挑你们店里最好的。”
等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到了柳树巷时,却发现别说见根生一面了,就连门口都进不去。陈家门口站着好几个警察,其中有两个身上还有枪,在那里走来走去。
吴氏夫妇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就吓得腿软,想打退堂鼓。但无奈钱也借了,东西也买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