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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白正把包袱放下,便见得大师兄端了碟酥饼进来。
    “哇,大师兄,你怎知我想吃这酥饼!”钟白惊喜地奔了过来。
    这饼酥酥脆脆,一咬便掉成了渣落在嘴里,钟白便好这口。
    赵既怀在她桌旁坐下,道,“太子在潜龙谷遇害,潜龙谷距离飞云峰近,太子又在飞云峰从师,出了这事,若是无法寻到凶手,飞云峰便要负责。”
    “大师兄出身安阳候,闻余师兄出身武将世家,朝中党政纷争,唯你二家从不站队,皇上此番任命你二人,便是想借此机会扶持你二人入朝为官吧——”
    话未说完,钟白便马上噤了声,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这番话实在与自己现下的身份不符,马上打了哈哈,笑道:“但这都是我往日在山上所听得的,具体如何,我便不知了。”
    赵既怀望着她,目色意味深长,良久,应了句,“或许吧,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闻余明日应该能到。”
    ……
    子夜,男人解了外袍,却并未立马上床,而是撑着脑袋坐在茶盏边,凤眸微吊着,似在等待什么。
    客栈里寂静如许,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作祟,片刻后,邻屋一声尖叫,“啊——老鼠——”
    赵既怀勾了唇角,眸光熠熠。
    又过片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师兄,我可以睡你这儿吗?”
    第17章 梅开二度
    屋中的男人讶异地看了眼钟白,欲言又止,神色稍显为难。
    钟白想他定是因上次的事有了心理阴影,便再恳求道:“大师兄,我那房间有老鼠,实在不敢回去。我保证,今夜绝不会忽然爬上你的床的!”
    “那……行吧。”
    “咕……”屋外传来一声微弱的鸽叫,但钟白并没有听见,仍满心欢喜地跑进了大师兄屋中。
    赵既怀挑眉望了眼廊下房梁,与那抹亮色对视。
    啪。
    他关了门。
    夜色昏暗,将满天翻滚的乌云都包庇了去。边陲小城里的客栈为了节省开支并无点夜灯的习惯,凝重的夜色仿佛一只时刻紧盯的猛兽,随时要将人吸入黑暗之中。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在梦中又忆起了前世,只是这回并非在深深宫闱之中——而在兵戈铁马的战场之上。
    金鼓连天,流血漂杵。
    经过三个月的厮杀奋战,邵地大捷,休师整顿,班师回朝。
    零零散散的队伍踏过草地,马蹄踏过浅草,溅起污黄的泥水,拖着腿脚前行的士兵脸上褐黄枯槁,没有丝毫血色,宛如丢了魂魄。
    明明打了胜仗,脸上神情却比亡国家破还要难看。
    钟白皱了皱眉心,紧抿的唇中冒出两句含糊的梦呓,“你们……师兄……”
    那支队伍缓缓前进,远处响起急促马蹄之声,一身黑甲纵马奔来。
    来人瞧得并不真切,却依稀能辨出那是闻余师兄,他已然完全褪去了青涩少年的轮廓,下颚处浅浅地长了不少胡渣,更显了男人刚毅。
    闻余环顾一圈,怒呵,“将军呢!”
    队伍里暗暗啜泣,无人敢应。
    “哭什么!个个都成哑巴了不成!”
    残兵为首那人缓缓答道,“将军他、为保城南百姓,舍身诱敌,此番换得了战役的胜利,引走了南蛮七万兵马,给我军换得了进攻机会……将军他,埋骨草原,无坟无碑……”
    黑骑上的男人睁着双眼,惊骇的神情久久僵在原地,似在努力理解那士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他暴怒挥剑,挑起了那士卒衣领,脸上青筋毕露,“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闻、闻副将,将军他……”士卒紧咬着下唇,以不让自己哭嚎出声。
    “他身死战场。”
    草原上扬起了一阵黄沙,掩盖了低低暗暗的啜泣。
    “将军临行前便知,此行可能有去无回,将此物交予小人,嘱咐说,若是他没有回来,便将此物烧作灰,洒在这草原之上,与将军长眠。”
    粗砺黝黑的手攥着一条小小的藕紫帕子,边角处静静绣了个“白”字……
    马上男人浑浊的目色瞪得圆睁,他动了动嘴角,喉嗓之间却一片哑然。
    若是我有去无回,便将这手绢烧了灰,洒在这草原之上,随我的尸骨做个伴吧。
    浓重的夜色压得梦中人昏昏沉沉,几度挣脱不得。
    下半夜,一场夜雨忽然下到,将空气中的浮躁繁琐尽数泼倒,梦中的纷扰也逐渐散去,一夜睡得安稳。
    约莫巳时,由着昨晚一场雨的缘故,空气凉快了些,只是外头的天色仍是灰蒙蒙的,叫人起了倦怠心,只想多在床上赖会。
    客栈里仍一片寂静,就连店小二走路的声音都放缓了许多,生怕吵醒了各房中的客人。
    粗布床帐之下,男人斜支着脑袋,凤眸懒懒地凝望着怀中安静酣睡的姑娘,一脸魇足。
    过了许久,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醒了,细琐的走路谈话声传进隔音并不大好的房中,那长而翘的眼睫颤了下,未发出什么声音,可一片绯红爬上了娇憨小脸,暴露了她已经醒来。
    许是已经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她并未发愣许久,只强壮淡定地,从被窝中缓缓抽出手,却不料腕子被温热的掌心攥得牢固,她小心翼翼地伸过另一只手去掰,可那熟睡的人握力仍是极大,丝毫不能挪动分毫。
    忽然,她僵了下,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头,对上男人微勾的唇,高挑的眼角和……戏谑的眼神。
    “大、大师兄,我可以解释的。”
    赵既怀望着她,没有说话,眉间眼底却淡然平静,似乎早已认定了她会在夜间爬上他的床,甚至眼中还有一丝认命了的释然。
    “大师兄。”钟白坐了起来,诚挚地盯着大师兄,“如果我说,是床先动的手,你信吗?”
    “……”
    赵既怀缓缓坐了起来,拉着被角往后缩了缩,活像一副被人玷污了清白黄花大闺女模样,他别开脸,“小白,你别说了……”
    钟白着急地凑了上前,急于辩解自己真不是那垂涎大师兄美色的淫贼……垂涎是真的,但淫贼不至于啊。
    “大师兄……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想上、你的床的……”
    钟白人在床褥靠里一侧,她屈膝坐在床上,手上拉扯着大师兄挡在胸前的被子,想让大师兄看过来,却不想,赵既怀忽然拉着被子要起身,来不及松手,钟白便直接向前扑了出去。
    “唔……”
    一头撞在了坚硬如墙的胸膛之上,钟白只觉得眼前顿时冒出了几颗星星。
    赵既怀愣了下,又缓缓道,“你若想……便直接告诉我,我未尝不会给你,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不不不不是!!”
    钟白一个激灵蹦了起来,顿时清醒,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嘴巴支吾半天,说不出个好的解释,最后只得捡了旁边外袍,夺门而出。
    床榻上的浅色帷幔被她逃开的动静震得微微摇晃,男人的目光在床帷上停留了会,起身去了盥室。
    飞云峰上本就收拾好了行囊的闻余收到折子,知道大师兄在越城等他,不敢让大师兄久等,生怕给他留下什么怠惰的印象,天还未亮,便匆匆下了山,又打听到了此处客栈。
    这会见大师兄屋门紧闭,便想着在门外等等,只等了一会,却见里头居然有个姑娘衣冠不整地跑了出来,面色潮红,头发凌乱。
    闻余不敢置信,只觉得心中的信仰在崩塌,可那人跑近了,他才认出那是小师妹。闻余心中顿时了然,更不免生了些担忧,这才下飞云峰第一夜,小师妹就按捺不住,对大师兄出手了吗。
    他抿了抿嘴角,心中加了一份沉甸甸的使命感。
    两人收拾整顿好行囊,在客栈中点了些早食,客栈里顾客不多,很快就上了三碗粥食和小菜。
    钟白低头喝着粥,脸上仍布着淡淡的红晕。
    赵既怀却不以为然,仍优雅给她夹菜。
    店里一片寂静,尴尬的氛围始终萦绕在三人之中。
    钟白咳了下,大声笑道,“闻余师兄,你来得好早啊!”
    “还好。”
    “闻余师兄英俊潇洒,早上一路进城,是不是有很多姑娘偷看你啊?”
    赵既怀挑眉,瞥了眼闻余,他顿时紧张地捏了捏衣角,“没、没有的。”
    “咦,怎么会,昨日那路边对大师兄如狼似虎的姑娘们可多了……”
    “小白。”赵既怀目色幽幽,“我看,如狼似虎的,是你吧?”
    “……”
    钟白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她着急地看了眼闻余师兄,又低下头喝粥。
    这时,林逸从外头走了进来,“公子,钟小姐,闻公子。”
    赵既怀点了点头,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公子,今晨皇城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命您暂任司军,闻公子为副司军,越城及潜龙谷山脚的兵卒皆听遣您的调令。”
    赵既怀点了点头,面色平淡,似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遭,闻余也反应不大,唯钟白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还有……”林逸顿了下,有些犹豫,“昨夜,越城知府和都督听闻您新官上任,皆赶来拜访……”
    “听闻?”赵既怀冷冷地打断了他,“如何听闻?”
    “这……公子,城中官员大多盘踞已久,整座城中,少不了眼线。”
    “连皇城密信都能知悉的,你且去查查,是眼线还是卧底。”
    林逸怔了下,“是。”
    吃完早饭,三人在客栈中坐了下,赵既怀提议此行并不带任何兵卒,且先去那潜龙谷看看,三人皆同意。
    此行不能暴露飞云峰弟子的身份,他们便以三兄妹自称,赵既怀为长兄,闻余为二哥,而钟白为不成器的小妹。
    才踏出客栈,这不成器的小妹便觉着地面隐隐暗涌,果然,下一秒街角便涌出了大批捧花拾蕙的姑娘。明明都是娇娇弱弱的形象,可争先恐后的样子却丝毫不见退缩。
    “公子可曾婚配?”
    “公子看小女如何??”
    “旁边的公子也好帅,我要旁边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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