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院那一桩太让她闹心了。冷静下来想,若是谢暄能在欢爱后留在正房洗沐,与她同寝,她也不会落到会被婢女奚落的地步。
她以为在那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后,他会陪着她一起入睡。可到底是她以为。
情是情,欲是欲,再没有人比谢暄分得清了。说是逢场作戏,其实只有她自己入戏而不自知。
夏夜的风凉凉地扑在身上,萧皎皎走的匆忙穿得轻薄,她打了个寒颤,冷得都有泪都蓄在眼里。
她一路沉默,桃枝、春芽跟在她身后,不敢说话。好在刚进府门,桃枝就派人通知了言卿去院里候着公主。
夜漆黑,从乌云下透着的月色惨白,庭院檐下挂着的灯被风吹得摇晃。
偌大的院中,有一人提一盏灯火,满袖盈风,向她而来。
“公主。”那人轻轻地唤她。
“言卿……”萧皎皎颤声一下子扑在那人怀里,双颊有泪落下,委屈漫上心头。
言卿有一瞬间仿佛觉得回到了从前,她还是那个皇宫里娇气天真的小公主,开心就朝他兴奋地笑,受了委屈就往他怀里躲,大声哭泣。
他拥着她的肩,不敢用力,看她咬着唇,让眼泪无声滑落。他恍然,到底不是从前了,小公主长大了,懂得咽下委屈,连哭也不再发出声。
她肩颈肌肤冰凉,好一会,言卿才柔柔地劝:“外面风大,公主回房喝杯热茶。”
萧皎皎“嗯”了一声,由他搀扶着手回房。
室内烛火明亮,萧皎皎抬袖拭去脸上的泪。她失态了。
她擦拭得太重,娇嫩的脸颊两道淡淡红痕。
言卿注视着她,他听闻了公主在谢府的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是他多想捧在手心里珍视的公主,却被人弃之如履。
公主无声的泪让他心都发颤,刚刚他多想在黑暗里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吻上她的眼,含去她的泪。
迟疑了良久,最终心中万千冲动化作一句温柔话,公主风大,回房喝杯热茶。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他要长伴公主身侧,就不能逾矩,不能行差踏错。他只应该做知心人份内该做的事。
萧皎皎本就疲惫,又情绪失控哭了一场,此刻两杯热茶下肚身子暖暖,困意来袭。
桃枝、春芽连忙伺候着她洗漱更衣,上了榻,两个婢女下去,萧皎皎出声留住了言卿。
两人相伴多年情谊深厚,以前公主心情沮丧时,言卿也曾陪过她整晚。公主睡在床上,他歇在她床边的脚踏下。并不做其他。
言卿深深地望了一眼萧皎皎,拒了:“公主,这不合规矩。”他怕她失落,又道:“奴就在守在门外,公主有需要就唤奴。”
萧皎皎并不接他的话,只笑了一下:“总归是不同了。”
她变了,他也变了,中间隔着一个谢暄,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次日一早,谢府就来人求见公主,说是扶风院的仆从婢女,奉郎君的命送来两箱华贵的衣衫首饰。
萧皎皎并不缺这些,但也不好拂了谢暄的面子。让桃枝找个理由打发了来人,收下东西分发给府里的侍女。
她不想要谢暄的东西。事后献殷勤,她不需要,早干什么去了。
来的是驸马身边的贴身仆从,有眼色,也会办事,见了桃枝谦虚地叫姐姐,还塞给她一包鼓鼓的银子。
桃枝不收,这仆从先礼后兵,拿驸马压她,又质问她是不是想在公主与驸马之间从中作梗。
作为下人,谁不想自家两个主子好好处。
桃枝无奈,只能答应帮忙传话,正犹豫着怎么和公主开口。
萧皎皎见她踌躇,淡然道:“我已经不生气了。扶风院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桃枝道:“听来的人说,驸马那边已发落了胭脂,让她在府里做最低等的杂役活。驸马也传出话,扶风院里再有对公主不敬的婢仆,直接打死或发卖。驸马还说,是他让公主受委屈了,公主别往心里去。”
萧皎皎闻言气笑了:“坏事我担,好人他做,看着是给我脸面,信不信他们谢府能给我传出一个善妒的恶名来。”
她撇了撇嘴,继续道:“府里谁不知道胭脂是谢夫人专门送过来给他的,如今因着我把人给发落了,外面不知情还以为我是个妒妇。若是真觉得我委屈,为何他不自己亲自前来,还是觉得我好糊弄罢了。”
“母后给我准备的陪嫁侍女,挑两个模样好的送过去。我已经够烦了,可不想再担个妒妇的名声。”萧皎皎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每次一和谢暄对上,她的情绪总是不好。
桃枝却是心下一惊。
公主这番对驸马挑挑剔剔,有点像市井人家夫妻俩闹别扭时,娘子数落丈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