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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那位小容公公大伙确实都见过,瞧着年纪轻轻,脾气极横,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戏班子里都是走江湖的直爽人,不疑有他,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师傅见把话说开了,也跟着插几嘴:“那日说的事都是咱们自个闹着玩的,怪这几个臭小子多嘴瞎起哄,后头几天没见着你,大伙心怕是惹你不快,你不愿来了。”
    年少气盛的小徒弟挠着脑袋:“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千万别往心里搁,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没放心上。”温浓被他们的好意围得团团转,心里极不踏实,含糊带过。
    对方没多想,憨憨笑了:“那可太好了,你没来这几天,斋里都是臭男人,没有水灵灵的大姑娘盯着,戏也练不好,饭也吃得少……咱少班主每顿足足少吃两碗饭,肯定是想你给闹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茶不思饭不想,夜里掖被都觉得凉透了……”小徒弟被老师傅给捶了一记脑袋,身遭全是轻松的笑声。
    温浓用力抓紧手心的笔,她不知应该怎样在接受他们的好意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置身事外,眼睁睁看他们死。
    “你们别说了。”
    一道声音自外间突兀传来,打断嘻戏打闹的笑声。关山班大伙一噤,注意到他们那位茶饭不思的少班主回来了。
    温浓抬首眺望,山狼班主就立在门槛之外,狼面覆脸,看不见表情,只能感受到炽热的视线投放在她的身上:“别让她为难。”
    经他一提,边上的人纷纷注意到温浓眼眶微微泛红,误以为她禁不住打趣,通通围着她道歉。
    山狼班主抬步跨过那道槛,张手拨开大伙,对她伸出手心,原来沉冷的音色如春暖融冰似化开:“我带你出去。”
    温浓盯着他的手心,恍惚有个记忆闪逝,又想到那日矮墙后巷的初见。她默声撑住膝盖骨,没有把手递上去,决绝无情地从他身边擦身走过。
    山狼班主回首眺向日光倾落的那道背影,紧紧跟随。
    余留下来的人面面相觑,小徒弟不幸又挨老师傅一记:“叫你多嘴,回头看少班主不揍死你!”
    “哼,才不会呢。”小徒弟满不在乎:“自从咱少班主进宫遇上阿浓姑娘,脾气可变得大不一样……”
    出了这道门槛,小声的咕哝也就渐渐听不见了。
    温浓走得不快,山狼班主紧随而上,跟着她的步伐不言不语,亦步亦趋。
    就跟上回那样,好似在她身上受了委屈。
    温浓转过身来,终是没脾气地对他说:“我没有为难、也不是生气。什么事我都没放在心里,你大可不必这样……”
    “我听说,你跟了信王。”
    温浓被这个过份跳跃的问题给问得愣住,刚想答‘是’的她心念电转,猛然意识到这个充满旖|旎味道的‘跟’,该不是会是她想的那一个意思吧?
    她试探着问:“你指的是哪方面?”
    这样反问其实并不恰当,简直等于变相承认了一半。少班主身形一晃,似乎为此受到极大的冲击,就连说话都克制不住声音的压抑:“他强迫你?”
    温浓一默,复而嗤笑:“信王何许人物?”
    “他权倾朝野、万人之上,谁不指望被他多瞧一眼,谁不愿意依附于他?”温浓掰指细数,摇头道:“你说强迫,何来强迫?”
    饱受冲击的少班主并未死心,他重重咬字:“你不是这种人。”
    温浓面露古怪,她干脆插腰,步步紧逼少班主,把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那么近的距离,少班主下意识摁紧脸上的面具,生怕一个意外脸上的面具会被掀翻。然而温浓志不在此,她两眼一眯,盯着对方面具之下红透的脖子根,食指戳在那颗左心窝上,愣是以矮他一截的身高压倒对方的士气:“你以为我是哪种人?”
    “我……”说话之时,滚动的喉结一如它的主人万般意动。
    就在他试图握住搔痒心扉的那根手指时,温浓却在他克制内心的过程中缩回手,笑靥凉薄地告诉他:“别傻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这样的距离,轻易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短暂一窒,然后渐渐变得又急又乱:“……你是自愿的?”
    温浓心觉给他一顿暴击或许才能让他明明白白死了这条心,信口就来:“若非信王看不上,我早入府当妾了。唉,这趟进宫不过权宜之计,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指不定还能再博一把。”
    温浓费尽脑汁可劲地编,为了不被一戳就穿,编得那叫一个丝丝入扣,自个听了差点都信了,她心道这个思想简单性子单纯的愣头青不该不信才是。
    为此她连跟信王殿下的闺|中|房|事都编好了,正准备下猛剂,少班主听不下去了:“别说了!”
    他捂着面具的两手发颤,不知是气愤还是难受,少班主压抑声音,瓮声低喃:“那人不过贪图权贵,他以谋其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虐杀忠良残害无辜无所不用其极,此人绝非善类!”
    温浓眉心一抖。
    他声音沉哑,切齿咬字:“那人图你皮相,将你玩弄股掌之间却又转瞬抛弃。他对你无心无情,逼你剑走偏锋挺而走险,此人更非良配!”
    他双拳一紧,迫使自己松开,迫使脑子冷静:“那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跟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温浓张了张嘴,可少班主今天已经听够了,别开脸不想再听:“三天。”
    “我有办法带你离开,真的。”他的声音隐忍,透着一丝期盼,充满了由衷的情感:“三天之后,我会带你安然离开,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温浓颦眉:“我不会跟你走的。”
    少班主背过身,不愿听她多说一句决绝的话:“不要这么快回答我。回去好好想想,三天之后给我答复。”
    温浓急得冲着他喊:“我真不会跟你走的!”
    可无论怎么喊,执迷不悟的少班主拖着苍凉的背影离去,把这份执拗坚持到底。
    三天,又是三天。
    温浓万万没想到,这三天竟会变成如此沉重的煎熬。令她更没想到的是少班主居然是个痴情种,还是听不懂人话的那种!
    话已至此,他怎么还听不懂?!
    温浓气得跺脚,恨不得踹墙。哪知墙后有人,趁她落单,咯咯笑着冒头了:“此间桃花真好,可不是人面桃花交相映,情浓意眷,春|心动了(liao)?”
    容欢眉眼一弯,冲她咧嘴坏笑:“阿浓姐姐,你说是吗?”
    第31章 图啥   温浓佯作认真地思考:“我图他的……
    秋风打叶, 哪来桃花?
    温浓懒得去看日渐秃落的树枝丫,满心警惕不容疏忽:“你怎么在这?师傅不是让你留在永福宫里陪娘娘吗?”
    接下来的这三天容从很忙,唯恐太后那里照顾不周, 也为了不让相看两相厌的容欢和李司制在接触的过程中发生碰撞再次擦枪走火引发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容欢被踢回永福宫里陪太后,此时出现在妙观斋反而不正常。
    “娘娘得知斋里出了事,心中忧虑难平,非要打发我来瞧个情况。”容欢没皮没脸凑到温浓身边,“怎么阿浓姐姐你赶我呀?”
    温浓不动声色挪开一些:“我哪是赶你?我是怕待会师傅回来瞧见了,又要抽你一顿。”
    上回在蔷薇园被抽得血淋淋的手心还没结痂,昨夜李司织撂下的狠话仍旧历历在目, 容欢这会儿却已经恢复笑脸四处浪。他是认为自己肯定不会有事呢,还是压根就没心没肺,所以无所畏惧?
    “原来阿浓姐姐是关心我。”容欢状作感动, 夸张地作势张手, 被温浓迅速躲开, 令他扑了个空。
    就算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 男女之间终归是要避嫌的。温浓自觉在理, 可容欢却不这么认为,他眯起双眼, 一脸危险:“我要告诉师傅, 说你在妙观斋里偷人。”
    原本还挺理直气状的温浓傻眼了:“你瞎胡说什么?”
    “刚刚那个戏子, 我瞧见了。”容欢一副小人得志,把柄在握的得瑟, “你们说的话,我也听见了。”
    “我不光要告诉师傅,我还要回去告诉娘娘你们打算逃宫!”他气势汹汹说完, 作势要走,被温浓一个扒住:“你冷静听我解释。”
    温浓把容欢重重摁回石壁上,定神看他,只见容欢满脸戏谑的残酷,她深谙此人什么秉性,昨夜怎么就因为他的可怜而忘却了他的可恨之处?
    温浓心里气得牙痒痒,面上充满了由衷:“既然你都听见了,就应该知道我对信王忠贞不二,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容欢拨开她的手,扭头就要去告状:“忘了还有信王,我这就去告诉他你在妙观斋偷人——”
    温浓不拦了:“你去吧!”
    特别逆反的容欢反而不动了,回头瞧她。
    “你去告诉信王说我偷人呀。”温浓假笑,“我正愁缺个由头吸引他的注意,省得他把我扔进宫里不闻不问,真当我是只可有可无的破鞋,穿完就扔。”
    容欢双目透亮,眼巴巴又凑回来:“可我听说前两天你还去永顺宫献花,信王君心大动,只差没留你过夜呢。”
    “……”宫里这些人真是吃饱撑着没事干,成日不知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越传越离谱了!
    温浓痛心扼腕:“本来是留了,可手才刚刚摸到琵琶骨,人就开始犯病了,咳了好久不见好,性|致都被咳没了。”
    容欢兴灾乐祸:“那还不如我呢。”
    “……”这可难说,有跟没有还是很大区别的。
    温浓满面忿色,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要告就告去吧,反正进宫这么久他统共没找我几回,我巴不得他来找我呢!”
    见她一脸丧气,容欢反是露齿一笑,拉她蹲在墙角下,肩并肩靠着:“我逗你玩的,你别生气。”
    温浓拿眼睨他。
    “我这要是真告了,你怕是等不到他来,就被一棍子打得不成人形咯。”他撑着下巴,尾音拉得老长老长,听得温浓寒毛直起。
    容欢对陆涟青有成见,处处看他不顺眼,温浓心赌容欢不会主动去找陆涟青,但不保证容欢不会去告诉别的人。偷不偷人且一说,逃宫可是杀头的大罪,真要被坐实这个罪名的话,温浓只怕一棍打得她魂都没了。
    “我心疼你,不会害你挨打的。”容欢盯着她的侧庞,难得露出柔和之情。
    温浓被他盯得不自在,被他表白更不自在:“我始终是信王的人,你别再说这种话了。”
    她看不准容欢这个人,不确定他的真心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哪辈子她都不会对容欢产生感情的。
    容欢将嘴一撇:“我处处对你好你不领情,他把你扔进宫里任凭生死,当个男人还不行,你何必心心念念惦着他?”
    后面那句‘不行’惹来温浓发笑,见她摇头不言,迟迟不答,容欢哼声:“你不就是图他有权有势嘛?”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刚刚她都明说了,别以为他没听见。
    温浓佯作认真地思考:“我图他的人。”
    容欢眼里暗含幽光:“你当真喜欢他?”
    温浓捧腮望天:“人都是劣根性的贱骨头,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
    这话说的是她自己,也是在指容欢。容欢两辈子都在纠缠她,难保不是因为‘求而不得’这四个字。
    容欢静静侧头看她,又静静陪她看了好一会天,支撑膝盖骨起身:“我不会帮你找信王,要找你自己找去。”
    温浓仰首,背光而立的容欢看不清脸庞:“深宫之大、戒备森严,哪是说逃就能逃得掉的?那个戏子可真是痴心妄想。”
    “不过我还挺想看看待到那时他能怎么着。”容欢凑近的脸在她眼前放大:“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告发你们的。冲他骂信王骂得够狠,我决定这次放他一马。”
    “可跟我抢女人,下不为例,不会让他有下次了。”他咧嘴,森森磨牙。
    温浓一脸木然,静静看他略狰狞的表情因为嘴角那颗有点可爱的小虎牙而大打折扣,没有告诉他。
    容欢捋顺衣袍正欲抬步,忽而想到什么又转回来:“说起来,我的人还留在织染署,你去的时候李司制交还你了吗?”
    温浓没想到他会猝不及防提这遭,差点说漏嘴:“……她没跟我提这事。”
    “哦。”容欢盯着她的眼神像在审度,温浓佯作镇定:“你把什么人留在那里?要我回去问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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