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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他岂会想到就是这么一颗平平无奇的杏儿果,无端落入他的心河,起先只是泛起圈圈涟漪,不知不觉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55章 落水   温浓爬过木扶栏,一跃跳进水里。……
    这日秋色正好, 宣平侯夫人齐氏入宫伴驾,领着借住宫中的女儿与郭婉宁陪太后游园。
    鲁氏过去不得宠,自鲁太师二老仙逝之后, 家中再无顶梁柱, 很快娘家也没落了,她在宫中地位每况愈下,直至母凭子贵荣登太后宝座才有好转。自此她是看透了世人的嘴脸,唯这宣平侯夫人齐氏过去娘家与鲁家相隔比邻,沾了娘家的光在她跟前最是得脸,也比较能说几句话。
    今日齐氏把家养的两只小乳猫也带进宫,美其名曰关若虹进宫半驾不在家, 家里的小宠物都在惦念这位小主子,实则是特意带来逗太后欢心的。
    自那妙观斋出事之后,太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平日里最贴心的容从容欢相继因伤不能侍伴, 还是齐氏出的主意, 把小辈们留在宫里陪伴娘娘。
    那两只小猫出生不过两月余, 琉璃眼珠, 通体雪白, 齐氏给太后抱来一只,捧在手里暖暖软软, 轻声细气又娇又憨, 逗得太后展颜欢笑, 多日以来的忧郁这才总算散去不少。
    另一只更活泼些,被关若虹与郭婉宁逗去玩儿, 齐氏则陪太后留在苑子的六角亭里闲话家常。但见太后对这小猫爱不释手,齐氏掩唇微笑:“娘娘若是喜欢,不如就将雪狮留在宫里作伴吧?”
    雪狮是关若虹给小猫起的名字, 别看名字威武,实则这只文静,也更乖顺温驯。另一只则活泼好动,起了个小冰虎的威名。
    太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小小一团抱在怀里,像是被它勾起一缕过往:“皇帝儿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小一团,安安静静,软软暖暖。”
    “小孩子都一个样,襁褓之时像团棉花,臣妇刚怀虹儿的时候,那真是捧在手心像捧了个瓷娃娃。”齐氏也是为人母亲,知道怎么应对这番话:“等到三五岁的时候会说会跑,又怕稍有不慎便要磕碰跌撞;再过两年长大些吧,要上学堂,还要习文弄武。臣妇家中那小的,整日就知道调皮捣蛋,总是招惹他爹发脾气。”
    “陛下正值顽皮的年纪,想必也是静不下来吧?”
    “静不下来,还喜欢捣鼓新奇的玩意。”提起自家孩子,太后不禁流露出柔和之情,抚摸柔顺的猫毛:“你说他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小玩意?”
    齐氏一听,眉开眼笑:“这样娇憨的小宠儿谁不喜欢?不过雪狮太温顺,适合女孩多一些。像我家浩儿则更喜欢活泼好动的小冰虎……陛下与浩儿年纪相仿,相必更能志趣相投,臣妇心想他或许会喜欢冰虎多一些。”
    前几日朝中有臣上表,言下之意是说皇帝过完生辰五岁了,或可优选几名世家子弟入宫侍读伴驾。即便人人皆知年少的皇帝不过信王掌中傀儡,可皇帝伴读依旧是块香馍馍,不少大臣希望借其作为家中子弟入朝为官的一记跳板。齐氏统共生了一儿一女,嫡长女关若虹有望许予郭家为媳,她很放心。膝下幼子关文浩今年七岁,依她丈夫之意,有意要替儿子争这一席。
    前朝暗朝汹涌,优秀子弟数不胜数,宣平侯家的儿子要想入选,由齐氏从太后这边打通关系更容易。
    太后顺着齐氏指去的方向,关若虹与小冰虎玩得正兴,郭婉宁虽未参与,但看在眼里也是满含笑意。
    这样的画面本应赏心悦目,可不知怎的太后顺毛的手渐渐慢了下来,齐氏隐约察觉到她的兴致骤减,很是不解其意。
    这时宫女入亭上茶,齐氏顺势转移话题:“说来婉婉近日借住宫中常伴娘娘左右,数日相处下来,娘娘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这事虽是齐氏出的主意,实际上却是郭家老太夫人暗中授意。一方面是为了让郭婉宁与太后多亲近,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郭婉宁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信王。
    世人皆知陆涟青与郭婉宁的婚约乃百官上表,目的是为杜绝摄政王染|指太后,引发乱|伦之祸。没有人知道太后心里究竟怎么想,但她既然默许此事,说明心里还有道德底线,兴许本也不愿与信王有何情感瓜葛,想必不会留难郭婉宁。
    如今这后宫太后当道,郭婉宁若能与太后亲近,于她自身、于郭家都有好处。
    太后慢悠悠品茗:“人美、可心。就是不够通透,没什么进取之心。”
    齐氏会意,对于与陆涟青的婚事,郭婉宁一直很抗拒。饶是受家里逼迫不得不为,可明眼人一看就知她心事,表现得太不积极。
    齐氏赔笑:“那孩子是忸怩了些,可谁嫁人前没有这点小情绪?等日后嫁进王府,夫妻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
    太后朱唇浅扬:“真嫁去了,也不知夫妻相处谁更拗些。”
    齐氏滞声,双目扫过郭婉宁那张柔美的脸:“婉婉性子虽拗,模样却是一顶一的好。男人可不都爱娇俏美人,就连信王殿下也不可避免,否则又怎会往宫里养着那么一位……”
    太后瞧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秋水明眸就连齐氏都有些招架不住:“你是指哀家宫里的阿浓么?”
    非说谁的模样好,太后虽为人母,姿容动人分毫不输娇俏青春的小姑娘。齐氏稍稍退开身子,苦笑一声:“娘娘,这宫里宫外可都传开了。”
    “若信王殿下真不喜欢婉婉,为何招来这样的人?”这可不是齐氏自己想的,整个京师的人都这么说,陆涟青若不喜欢郭婉宁,为何招个容貌肖似郭婉宁的贱婢呢?
    “您说……这名唤‘阿浓’的姑娘长得与我们婉婉真有那么像吗?”
    太后悠悠说道:“像,又不像。”
    面对这番似是而非的回答,齐氏不得其解。她想到今日进宫之时女儿与她诉的苦,就连关若虹都觉得像,那应该能像足七八成。可就是再像,心性委实差太远,仗着几分好皮相不仅勾引信王,还想勾引郭常溪。
    思及此事,齐氏心生计较,便与太后细细说起——
    亭外九曲桥相隔不远,关若虹玩累了,把缠着她的小猫抱进郭婉宁怀中:“你陪冰虎玩会,我去歇歇。”
    郭婉宁颌首,由着她往外走,兀自抱着小猫逗乐。
    关若虹靠着木扶栏看湖下锦鲤游来游去,视线一抬,远远瞥见一抹身影,倏时火冒三丈:“婉婉,又是那个贱人!”
    郭婉宁闻声眺去,桥尾对面的人正是温浓。
    温浓在永福宫已经绕路走了好几天,无非为避关若虹。哪成想偌大的皇宫偌大的苑,她今日赶路才走这条九曲桥,竟又倒霉撞上这伙人。
    温浓有心想避,架不住有人要追,哪有让她说跑就跑的道理:“你给我站住!”
    “二位小姐好。”温浓眼一闭,转身问安。
    郭婉宁生怕关若虹惹事,紧张地追着过来:“关姐姐,太后娘娘也在,你莫要惹事。”
    “正是因为娘娘也在,所以我才要拦下她!”
    关若虹死死盯着温浓的脸:“看来上回抓你是抓得轻了,这才没过几天就好了呀?”
    温浓的脸确实好得差不多了,全赖张院使的秘制膏药特好使,呵呵笑说:“还要多得关小姐手下留情,奴婢皮糙肉厚,这才好得快一些。”
    关若虹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看来真是我太心善了,对你手下留情反而招至你这样的人在常溪哥哥跟前对我使绊子,你说这回我是不是该抓得再狠一些?”
    温浓没见这么不要脸的,她匆匆扫见远处亭子里的人:“关小姐切莫乱来,太后娘娘可看着呢。”
    “敢情好,让太后娘娘亲眼看看你这刁奴的真面目!”关若虹并不畏惧,因为她知道母亲定会回护她,而母亲与太后交好,太后也一定不会偏帮这个贱婢的。
    温浓对她的疯狗脾性无言以对,郭婉宁忙把小猫塞还她手中,以免她一言不合又动手:“关姐姐,你忘了我哥怎么对你说的吗?你就不怕又惹他生气吗!”
    关若虹岂会忘记?正是因为没有忘记才更恨。
    温浓哪成想关若虹对她越来越恨,起因并不是她在太医府当着郭常溪的面戳穿关若虹的诡辩,而是那日留下来安扶情绪的郭常溪非但没让关若虹消气,反而把她内心的火种煽成了泼天大火。
    她对温浓恨之入骨,哪怕抱在怀里的是自己那么疼惜的小猫儿,她只恨不得举起来往温浓脑门上砸,最好再把那张脸抓花,彻底毁了她的容。
    关若虹心电飞转,微眯双眼。
    “你不是自诩脸皮厚吗?”关若虹忽而一笑,温浓顿生警惕。上回这人也是无端动手,这回温浓可防她防得紧了。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脸皮厚还是我的猫爪子尖!”那冰虎也不知是预感危险还是被关若虹抓得不舒服,正当关若虹高举起它之际,冰虎忽而放声厉叫,猫的尖叫声刺人耳鼓,吓得关若虹力道一松,剧烈扭动身体的冰虎反爪一抓,直接划破她的眉鼻中心,痛得关若虹失声大呼,将它狠狠扔了出去。
    郭婉宁大惊失色:“冰虎!”
    幼小的冰虎惨叫一声,被关若虹扔进深水湖里。眼看它在水里扑腾挣扎,温浓爬过木扶栏,一跃跳进水里。
    第56章 眼泪   火光在他眼中跃动,深深包裹住映……
    六角亭的太后与齐氏被这边的骚动引过来时, 温浓已经抱住冰虎怏怏从桥的一端游回上岸。
    关若虹双手捂面倒在郭婉宁怀里,匆匆赶来的齐氏眼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又惊又怒:“怎么回事?虹儿, 你没事吧?”
    听见母亲来了, 关若虹哇一声扑进她的怀中,双手捂脸哭得更伤心了:“娘,我的脸、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脸!呜,我的脸是不是毁了?”
    齐氏忙不迭替她检查伤口,好在小猫的爪子进宫之前修理过,又浅又短,最多只能抓出皮外伤。问题是伤在脸上, 姑娘家最是注重皮相,若没保养好,就怕日后留疤显得难看。
    “没事、没事, 抓破皮而己。一点点小伤不碍事, 回头娘给你找全京师最好的祛疤膏, 要不了几天就全好了。”齐氏轻拍她的手背, 软声安慰女儿。
    确定不会真的破相, 关若虹这才稍稍平复恐惧之心,紧接着心中怒火蹭地疯涨:“都懒她, 娘亲!是她吓坏冰虎, 冰虎才突然发狂把我抓伤的!”
    默不作声的温浓正要放下怀里的冰虎, 这时动作一滞。
    郭婉宁欲言又止,袖下的手腕却被关若虹紧紧捏住。
    齐氏怒目一横, 立刻朝那该死的罪魁祸首扫了过去。这是她头一回见温浓,饶是落水湿身模样狼狈,但那素白的小脸分外显眼, 竟真如传闻所言与郭婉宁极为相似。
    齐氏心中暗讶,换作平时她或许会再仔细些打量此女,可一惯娇宠的女儿一而再地在对方手里吃暗亏,齐氏那是既疼惜又恼火,凄声厉诉:“娘娘,您一定要为我们虹儿作主呀!”
    在宫人搀扶之下姗姗而至的太后环视一周,微微眯起双眼:“阿浓,你怎么会在这儿?”
    “回娘娘的话,前日造办署与织染署对接一批水香,李司制说其中一箱味道不对,让奴婢速速送去一瓶香珠让陈司香细细复查。奴婢事前并不知道娘娘还有几位贵人也在,走九曲桥只是因为这边抄路更近,孰料竟会惊扰二位小姐雅兴,还被关小姐给拦了下来。”
    秋水寒凉,温浓与冰虎刚从湖里出来,浑身带着湿气与寒意。她原想将怀里的冰虎放下,可这小东西缩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只会娇声细气地喵喵直叫。
    然而昔日无比怜爱的主子谁也不曾理会它,唯一的回应只有事发突然被太后身边的宫人一并抱来的小雪狮。
    可没有人在乎落水的冰虎是好是坏,猫的叫声听在关若虹耳里也不再软萌,反而越听越吵,越吵越烦:“是她心虚见我就跑,宫里的奴才有谁像她这般没规矩,竟连问安也不曾!”
    太后朝温浓看来,温浓倒也坦然:“奴婢不想扰了二位小姐游园赏鲤的雅兴,这才想要默默退下。后来奴婢被关小姐叫住,奴婢心中不敢怠慢,便又转身近前问安。”
    她回答得有条有理,听上去倒也没有半点差池与过错。齐氏飞快朝女儿投去一眼:“她究竟做了什么,竟是惹得冰虎害怕得失手伤了自个的主人?”
    关若虹立刻就说:“她仗着自己是娘娘宫里的人竟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分毫不将我与婉婉放在眼里!我不过说她几句,意气之下说要到太后娘娘跟前告状。结果她竟抓起冰虎威胁我,还吓唬我说要把冰虎扔湖里去!我与她抢夺冰虎之时不慎被它抓伤,一不留神竟真被她把冰虎扔进湖里去了!”
    温浓眉头紧蹙,关若虹咽呜两声,转头冲郭婉宁哭:“婉婉可以作证!”
    郭婉宁讶然看她,关若虹背着太后一行人,用力扣住她的手腕。
    温浓冷眼看她为难地紧抿下唇,兴许是浑身的湿气渗透四肢,温浓的心逐渐冷了下来。
    太后与齐氏当时正在谈话,根本没有注意到亭外头的那些动静。就算注意到了,亭子离桥有些距离,这样的距离并不足以令她们看清当时的情形。
    “虹儿与婉婉不会骗人的,冰虎虽不如雪狮温驯,可平日里被教养得极好,从来不会伤人的。一定是有人吓坏冰虎,激得冰虎兽性大发抓伤虹儿,她还把冰虎扔进水!”齐氏义愤填膺:“如此残暴恶毒的女人,臣妇恳请娘娘作主,定要严惩这该死的刁奴!”
    太后柳眉轻蹙:“阿浓,此事当真?”
    温浓低头瞥过窝在怀里的冰虎:“娘娘,若果奴婢当真施此恶行,那么眼前这只幼猫又岂会愿意留在奴婢怀中?”
    “它被吓傻了!哪还分得清谁是主人!”关若虹恨不得立刻把那只不分敌我的蠢猫从她怀里挖出来。
    “那还你。”温浓说着双手捧上:“你把它抱回去。”
    关若虹没有接,她盯着原本蓬松的茸毛服贴在周身显得又瘦又丑的冰虎,尤其刚刚才被冰虎抓伤了脸,她现在是彻底没了疼宠与怜惜,心里只有忌惮与嫌恶。
    齐氏立刻帮腔:“虹儿刚被冰虎抓伤了,这会儿伤口发炎都红了起来,就是再疼爱的宝贝我这做母亲的也不能让她再碰了。”
    关若虹一听脸上的伤发炎,吓得直呼叫医官,差点又要哭出来。
    见她们没一个人想接回冰虎,温浓一点不意外。她深吸一口气:“娘娘,这只小猫是关小姐扔的,她原是想扔奴婢脸上,可小猫受了惊吓反抓伤她,关小姐这才把它扔进湖里去的。”
    关若虹一听,连喊疼都忘了:“你别血口喷人!”
    “奴婢不过身份卑微的贱奴一名,哪来的胆子做出威胁吓唬贵人的行为?您这小猫还是奴婢亲自下水捞回来的,若是奴婢扔的,还捞回来做什么?”温浓掩不住自嘲之色:“您总说奴婢血口喷人,可奴婢就是说一万句清白之言,恐怕还顶不上您这一句诬蔑之辞。奴婢真是想血口喷人,又有什么用呢?”
    关若虹气得发疯,要不是齐氏拦住,恐怕就要失去理智冲上去打人了。
    “奴婢不曾做过的事,奴婢不会认的。”温浓沉下心,来到太后跟前磕头跪拜:“恳请太后娘娘明察。”
    当日是她说不曾做错事情,不该磕头跪地,那都是她的信口胡诌忽悠关若虹的。身在皇宫为人奴才,但凡是个主子,要你磕头要你跪,你就得老老实实伏在地上,即便本身没有任何过错。
    可温浓给太后磕头,不是因为她错了,而是因为那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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