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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江家一家人都到齐了。
    虽然手术只需要医生做,家人帮不上任何忙,只留一个在外面看着就行。手术室门口,但凡是动刀的大手术,一家人都会出动,还有亲戚帮着过来一起守候,好像某种神秘的仪式。不会嫌人多,患病者心理上需要家人的支持。
    在来时的路上,江意再次对何堂抱歉,要让他跟着她奔波跑医院、浪费他一天时间了。当时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出门前从她家冰箱里拿了罐咖啡和吐司。他听了这话,直接把吐司塞了她嘴里,不想听她客套的废话。
    病房虽大,但一家人都在时,自然显得拥挤。江意打了声招呼,便被江洋和他老婆刘丹被挤到了后面,她干脆坐在了沙发上不碍事。在车上被他干塞了一口吐司,差点把她噎住,她开了瓶茶几上的矿泉水灌下去。
    小姑子和嫂子的关系能融洽到哪去,江意一向看不上她嫂子。她哥刚结婚时,那时她还住在家里,就被刘丹私下里阴阳怪气,这么大的姑娘,哥哥都结婚了,还住在家里。江意这个一点就燃的炮仗,当即就摔了东西跟刘丹吵了,说你为什么不滚出去,这是我家。你舔着脸住在这,真以为能讨好公婆要钱啊?
    当时公司还是江河跟吴梅的夫妻店,两人尚未放权给儿子。江意满心以为妈妈会帮自己,她可是亲女儿,一个外来的媳妇能比得上女儿?
    她到底是年轻,一向家境好,没被人坑过,还有点缺心眼。当时吵得很大,事情演变成了,刘丹在哭,江意越看她哭,越在那里骂得起劲,说你装什么装,我打你了?
    她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吵架骂赢了,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之前刘丹的好几次小动作她都忍了,她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结果,是江意被吴梅骂了,他们都以为她在闹情绪欺负人,刘丹收拾包袱要回娘家时,谁都以为是江意在挑拨他们离婚。刘丹这才刚入门,吴梅怎么可能让媳妇受委屈,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副泼妇骂街样,把媳妇骂哭了,当然是要求江意道歉。
    当刘丹还在假意要走时,江意就收拾了行李,去住酒店了。过了叁天,吴梅在学校里拦到了她,对着女儿温言软语,说媳妇是个外人,对待外人就要客气点,当然是自己的女儿最亲了,要给女儿买套房。问她今天你没课了吧,带你去看房。
    当时江意冷着脸跟她跑了两天看房,直接挑了套最贵的,就是她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装修时,她在学校外面租了房,也没回家。后期装修全是吴梅出的钱,用钱补偿女儿。
    前几天俩人轮流陪护,刘丹就上午来个两小时。上午探望者多,她扮个好儿媳的角色,给婆婆端茶倒水,陪着与客人闲聊,尽显其孝心。
    下午江意来了就是干活,睡个午觉起,要么拉着吴梅做呼吸训练,要么陪她散步给她洗澡,没一刻停歇。江意很能理解刘丹,毕竟是婆婆,又不是自己妈。换做江意自己,当然不会对婆婆这么尽心周到。
    但刘丹那副表现欲,在公公面前表现的孝顺样,她就挺不爽的。特别是看着他们在吴梅床前围着,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能把这个做女儿的排除在外一样。
    现在想来,那次还真伤心,一个人在酒店哭,哭着睡去,醒来一想到吴梅帮那个贱人不帮亲生女儿的样子,便又是一场嚎哭。
    那次是想通了,亲情是真,母女相爱也是真。但还是从家里多要点钱最实在,反正那点财产,大头也没她的份。
    不过这次回来,她还是变了,问心无愧地对父母尽到孝心就好。
    父母在能力范围内,为子女提供物质保障很正常的,如果他们要给,她不会拒绝。江洋觉得父母的公司就该是他的,她为什么要证明自己独立好强?但不会主动要了,看着病床前的刘丹,姿态就太难看了,是吗?
    世界很公平,想要姿态好看,就得吃亏少赚钱。演戏做场面费尽心机哄好了二老,就应该在经济上获得更多报酬。
    何堂跟高院士打了招呼,回病房时便看到了江意坐在沙发上发呆,她脸上明摆着有情绪呢。他再看了眼旁边,她爸、她哥和她嫂子都围坐在病床旁,跟吴梅说着话。而他的意意,一个人坐在一旁,真是个可怜鬼。
    何堂这个人精,怎么能看不出她无法融入他们。刚刚她和哥哥嫂子打招呼时,冷漠的神情毫不掩饰。从前他觉得她有时候挺幼稚,情绪溢于言表,不擅长隐藏心思,讨厌一个人就放在脸上。他与她截然相反,早已习惯了将喜怒哀乐内藏于心,袒露与真实是危险,情绪都是种借机表达。现在觉得,无趣的是他。
    他走了过去,像摸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顺她的毛。手感倒是挺好,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站在她身边。
    江意的神游被他的手打断,想起早饭那袋面包里就两代吐司,一人一片,“你早饭吃饱了吗?”
    何堂点头,“去陪你妈妈,她一会就要进手术室了。”
    江意看着病床那他们在讲着笑话逗吴梅开心,再抬头看他,仿佛一个被排挤受了委屈的小孩,“不要。”
    看着她不开心下意识嘟着的唇,他忍不住恶作剧地捏了她的唇,嘟起的可爱样子,要是他说句像梁朝伟的香肠嘴,会不会被她揍一顿。
    他微弯腰拉过她的手,“就要,跟我走。”
    大概是看到何堂走过来,江洋起身,“何先生。”
    何堂点头示意,应了他的招呼,拉着江意,把她按坐在了江洋刚刚让开的座位上。她坐下时,他的手仍放在她的双肩上,并未离开,“伯母,意意说她想陪会你。”
    江意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他低情商到直接说了实话,搞得她跟个孩子一样,还需要他的陪同才敢上来。
    吴梅拉过江意的手,女儿心眼实,素净小脸上的黑眼圈格外明显,昨晚肯定担心了半宿没睡好,“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不要怕。”
    刮了她的鼻子,亲昵地说,“胆小鬼,要人家何先生陪你,才敢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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