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芝麻也不行!”
“兄弟们,我要承包今天的鱼头!”
林又心一边啃着叶南霜给她抢的大羊腿,一边望着这群虎狼之徒,笑得眉眼弯弯。
同样淡定的还有她斜对面那个男人。
任凭大家如原始人一般暴露出掠夺的本性,他却仿佛是在廊下赏月,惬意闲适。对于食物也不挑不拣,来什么就吃什么。
桌子转得很快的时候,他也能精准地夹住面前的食物,哪怕是一颗青豆。
林又心盯得走神,他甫一抬眸,目光擦过桌上的白瓷汤锅边缘看过来。
视线交错,她心底狠狠地一颤,忙不迭低下头,耳尖微微发热。
都怪余安州那厮长得太好看了,吃个饭也这么独具一格的优雅,居然让她做出这种偷看被抓包的糗事。
林又心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羊腿肉。
“来干一杯,家属。”叶南霜举杯在她面前晃了晃。
林又心刚要拿起杯子,兜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她皱眉摁掉。
叶南霜:“怎么了?”
林又心摇摇头:“没事。”
她举杯碰了碰她的。
本以为可以安心吃个饭喝点酒,结果手机不知疲倦地震到全身发麻。心态也接近崩溃,她起身朝大家笑了笑:“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包厢外,守着的服务员冲她颔首,林又心也点头致意,转身离开,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
刚站稳,电话果然停止震动又马上拨了过来。
林又心吸了口气,摁下接听,冷淡地唤道:“奶奶。”
对面苍老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不悦:“你在哪里?”
林又心竭力忽略她的态度,平静无波地回答:“和朋友吃饭。”
“今天是薇薇生日你不知道?”奶奶义正辞严地质问。
林又心闭了闭眼,手扶上旁边的窗:“我忘了。”
“我看你除了工作什么都能忘。”奶奶哼了一声,“你现在赶紧回来,一起给薇薇过生日。”
林又心抬手看表。
“奶奶,现在七点了。”她扯了扯唇,“市里晚高峰堵车,等我过来可能都九点多了,你们过吧,别等我。”
“十点多也得回来。”奶奶严肃道,“薇薇一年就过一次生日。”
林又心忽然笑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滚了滚微晕的眼珠子,漫不经心:“我一年也只有一次生日。”
您什么时候记得过?
对面似乎哽了一瞬。
但很快,传进耳膜的又是毫无感情的声音:“回来给薇薇过生日要你命了?平时喝酒喝到半夜回家怎么没见你要命?”
“我现在就在喝酒。”林又心指尖用力抠紧窗框,骨节泛白,指甲和铝合金擦出刺耳的声音,语气轻飘飘地说,“跟一群男的,可能要喝到半夜,所以一定回不来了,您要没别的事,我挂了。”
奶奶气得嗓音发抖:“你今天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林又心挂了电话,两眼瞪到发酸。
一转头,拐角处居然站着个男人。
“抱歉,不是故意偷听的。”余安州神色很平静,但微颤的眼睫泄露了一丝慌乱,“我找洗手间。”
“哦。”林又心抬手朝身后指了指,“那边。”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错身离开。
-
给叶南霜发消息说家里有事,她没有回包厢。
肚子一点都不饿了,胸腔里就像塞了个正在充气的气球,越来越涨,越来越闷。
站在饭店门口,林又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悠长地吐出来。
憋屈并没有缓解多少。
反而觉得嗓子眼都在冒凉气,想咳嗽。
对面微胖的年轻男人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过马路,另一只手里拿着半米长的玩偶,头是蜗牛的头,伸出两只卷卷的触角,长长的圆柱形身子。
林又心小时候也喜欢抱着这种玩偶睡觉。
小时候,爸爸也经常牵着她过马路,即便是牵着,嘴里还要念念有词:“红灯停,绿灯行,黄灯停一停。”
眼前灰蒙蒙的,她好像听见自己在说话,奶声奶气的声音:“爸爸,为什么红灯也要停,黄灯也要停?”
她没有等到回答。
只有刺耳的车喇叭声和剧烈的撞击声,依稀还能听到人类绝望的吼叫。
灵魂一颤,恍若梦醒。
她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视线回笼的时候,面前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拎着瓶打开的青岛。
林又心慢吞吞接过来,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男人。
他脸上没笑,只扯了扯唇:“不想喝?”
想。
她没回话,但是仰头灌了一大口。
余安州拿手里的瓶子和她碰了碰,也抬起瓶子短促地喝了一口,并不像她那么夸张。
林又心望着他又怔了片刻,她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是飘的,但很快回过神,指甲无意识地刮着瓶身上的标签:“你怎么也出来了?”
“下午总监回来,给我们每人分了一盒酥。”余安州淡淡地说,“不太饿。”
林又心望着街对面鳞次栉比的楼房:“这里风不够大。”
余安州喝了口酒:“想吹风?”
林又心点点头。
余安州拎着酒瓶走到一棵香樟树下,那里停着一整排崭新的共享单车:“要不要骑这个去江边?你想吹风,会很舒服。”
林又心捏了捏酒瓶:“……我不会。”
余安州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不会骑自行车。
然而紧接着,林又心却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小黄车说:“不过想学。”她抬抬下巴,清亮的目光望向他:“能教我吗?”
余安州目光微微一动,忽而弯了弯唇,点头。
林又心拿出手机,在他的指导下扫码开锁,刚想去扶车龙头的时候,望着手里的酒瓶,面色一僵:“这个……算不算酒驾?”
余安州:“……”
-
江边。
狂肆冷冽的江风吹得林又心很舒服,心中郁结好像也只有这样的温度和速度才能消减丝毫。
背后正好是个烧烤摊,很便利,她喝完原先那瓶酒,又找老板要了一瓶接一瓶。
余安州一会儿看对面的江景,一会儿看她。但看她的时候很少,通常只是一个瞬间,就不知道想着什么,仓促地挪开视线。
眼睛是亮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林又心喝啤酒从来不会醉,只是今天脑袋有点晕眩。
但比那天在天台上塞他卡片的时候好很多,至少眼前是清晰的,看见的男人也没有重影。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唇像妖孽的唇,帅得不像话。
时隔很久才想起那天的乌龙,她自顾自想笑。酒意夹着一阵莫名其妙的情绪翻涌起来,不禁头脑发热,好像连舌头和声音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歪头望着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哎。”
余安州收回目光,垂眼看她:“嗯?”
林又心一只手在耳后撑着脑袋,眸子里泛着雾蒙蒙的光:“你没有女朋友吧?”
第8章 恨不得变成他手里的瓶子。……
余安州愣了一瞬,酒瓶没拿稳,瓶底清脆地磕在地上。
但很快,他波澜不惊地扯了扯唇:“没有。”
林又心用手指绕着头发,眼神看上去醺醺然:“那你想谈恋爱吗?”
她突然想起那天叶南霜的那番话。
如果非要找个男人调剂一下单调无趣的生活,他很不错。
每天面对这样的人间绝色,肯定会心情舒畅,延年益寿。
这个想法很庸俗,很赤.裸裸,但她忍不住就这么问了。
然而男人目光一凝,转回去:“不想。”
低沉平静的嗓音过后,是水泥地再次和酒瓶相撞,林又心感觉脑袋一嗡,仿佛天灵盖一盆凉水浇下来,那一抹微醺顿时醒了。
刹那间也有种莫名的松懈。
她仓促地挪开眼,胳膊拢在膝盖上,手掌托住下巴:“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