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不住了哥, 我现在车速降不下来。”余安州无奈地扯了扯唇, “前面有大概一公里平路, 然后就是急转弯下坡,你让我飞出去吗?”
“联系消防和120,直升机准备, 你们跟我走。”
很快,霍城那边已经部署好人马, 警笛连响。
他紧接着安抚电话这头的人:“别慌,我马上过来。”
“嗯。”余安州挂了电话。
林又心一直没出声,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她脑子里不停浮现出来的, 是当年爸爸开着车冲下山崖的场景,虽然她没亲眼看见过看副场景, 但却后来无数次地在梦里梦见过。
甚至有时候就如同此时此刻,她坐在车里,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无计可施。
“心心。”驾驶座上的男人语气沉着地安抚她,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又心张了张口,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一般。
下一秒, 眼眶湿润。
“乖,抓紧扶手。”余安州又哄了她一声。
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也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持绝对的冷静,所以尽量语气平和:“看见前面那块空地了吗?”
“现在是平路,我们冲过去,把车子停下就没事了。”
林又心虽然物理不好,可也知道这么大的冲力过去,前排会怎么样。
她不停地摇头,眼泪也开始泄了洪似的地往出冒,紧咬着牙关,手指抠在前排座椅上。
他伸过来一只手,握住她。
原本干燥温暖的大手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几秒后,他放开她,重新握紧方向盘:“乖,坐好。”
哽塞的喉咙口终于发出一道嘶哑的嗓音,夹着无法克制的哭腔:“不,不要……”
车子已经转了弯,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去。
林又心呼吸一窒。
这一刻,她突然有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
她宁愿跟他一起死。
也不希望醒来之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然而,这样疯狂的念头只存在一瞬间,就被突如其来的巨震给打断。猛然前倾的身体被安全带紧锁着,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拽出去,再反弹回来。而她的目光,始终带着深浓的痛意凝聚在前方。
车前的挡风玻璃被山体撞碎的那一刻,她好像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道巨响,哐地一声,粉碎了。
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停止奔流,凝结成冰。
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她脑袋却是晕沉沉的,仿佛还在震荡之中。
她毫无意识地向前伸手。
指尖没有一点感觉,就像一片云朵浮在虚空中,却又奋力想要抓住些什么。
摸到他的那一刻,才终于恢复了一些些触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温度。
还有顺着脖子流下来的,滚烫滚烫的东西。
“余安州。”她边哭着边叫他,用仅剩的力气紧紧抓住他肩膀,“你怎么样?”
“你别吓我,你说说话……”
“回答我好不好……”
然而回应她的,始终只有前方传来的略显急促和困难的呼吸,好像随时都会停止。
她近乎失声地哽咽:“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没有今天带她过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她早一点答应他,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她的意识在流失,手指的也力道越来越弱,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身上跌落下来。她用力地,再用力地,企图更久一点地抓住他,仿佛这一刻松了手,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她还来不及亲口告诉他。
意识逐渐地涣散,眼前一阵阵泛白,她艰难地撑着眼皮,艰难地发出哽咽的声音:“我爱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求求你,别丢下我。”
昏迷之前,终于有一只宽厚温暖的,湿润的手,将她握住。
-
夜晚。
郊区别墅。
壁炉里的火在燃烧,茶壶里的水在沸腾。
中年男人鹰一般的眸子里,是满目深沉而肃杀的光。
“你是猪吗?”秦德寿森冷地望向一旁低着头的黑衣男人,“我说要你解决掉,是要你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你现在故技重施,是生怕警方查不到你和我?”
男人低垂着头说:“对不起老板,是我一时疏忽。”
“罢了,看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的份上,我再保你一次。”秦德寿叹了一声,“我安排了一辆车,你连夜走,永远不要再回来。”
“谢谢老板。”
“以后我不再是你的老板。”秦德寿背过身,“好自为之吧。”
黑衣男鞠了个躬,转身出去。
秦德寿捡起落在地上的那顶帽子,扔进壁炉。
帽子随着滚滚浓烟化成灰烬,他目光幽黑,如同藏在深夜的鬼魅。
-
林又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和余安州住在一座漂亮的城堡里。
四面环山饶水,天蓝云清。
城堡前有一片宽阔的绿草坪,后面是一面镜子一样的湖。
正值春天,湖边开了一排海棠花,像火一样蔓延到湖的另一边,和绿柳垂杨交相辉映。
她在海棠树旁荡秋千,不远处,男人坐着小板凳钓鱼。
他身边的桶里有好多鱼,其中有一条最大的,是他们今天晚上的晚餐。
林又心最爱吃他做的鱼火锅。
偶尔,他回头望着她笑,两人眉目间都是情意绵绵。
他叫她老婆。
她唤他老公。
城堡里的日子过得宁静而惬意,有种岁月静好,细水长流的幸福。
她以为这种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某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窗外正在打雷下雨。
他告诉过她,这片山里永远都是阳光明媚,温暖如春。
可如今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好像一头猛兽要吞噬掉这片世外桃源般的天地。
此刻床上只有她一个人,甚至没有一点一滴属于他的气息。
她开始疯了似的在城堡里找他,然而城堡太大,她找遍每一个房间都找不到他。
心底有一个声音像魔咒般的告诉她,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这种铺天盖地的,仿佛永无止境的绝望中,她猛然惊醒。
雷雨骤歇,耳旁是清静的。
很快,旁边响起魏馨岚激动的声音:“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林又心望过去,眼神呆滞。
“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傻了吧?”魏馨岚焦急地低下来摸摸她额头,然后按了呼唤铃。
医生很快赶到病房。
刚要给她做检查,她突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抓住医生的手问:“余安州呢?”
魏馨岚伸手要把她摁下去:“他好好的呢,你快点让医生检查检查你自己。”
林又心拼命地推开她和医生:“你们骗我!”
“我们骗你干嘛?”魏馨岚无奈地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你先让医生检查一下身体,一会儿我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我现在就要去。”
魏馨岚和医生面面相觑。
林又心见他们犹豫不决的样子,瞬间眼眶就红了:“你们果然是骗我……他到底怎么了?”
医生叹了叹,表情严肃地对她说:“他真没事,昨天晚上刚做完手术,还躺着,没有生命危险。”
“那我去看看。”说着,她已经翻身下床。
躺了太久腿有些软,但她还是坚持扶着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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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州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发出断断续续的滴声。
看见床上那个男人的模样,林又心才瞬间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