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军被吓得不轻,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连正式编制都没有的门卫啊,这两樽大佛怎么来了,而且还是同时来的。谁都知道厂里书记和厂长不对盘,一个主管党政,一个抓生产,经常因为不懂对方的业务而决策冲突,以至于手底下各自代表他们阵营的会计和出纳也互相不顺眼。
会计和出纳不对盘有个好处,就是更能互相监督,都睁大眼睛拿放大镜找对方纰漏呢,谁要敢算错一个零,或是入错一次账,都能闹到总厂去。
所以,老厂长贪污下马了,他手底下主管财务的人却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崔建军虽然不大懂这些党派之争,但对领导权威天然的畏惧却是实打实的。“对,对,是有做但不多,我们都是自个儿吃,领导放心,绝对没有投机倒把。”
大领导们相视一笑,就是投机倒把又怎样?一点儿吃的能倒几毛钱?
“你放心,我们找你是想问问家里还有多余的菱粉没?能不能匀几斤给我们?”做到他们这个位置上,大鱼大肉其实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唯一能体现欣赏品味的就是一个“新鲜”,一个“稀罕”。
况且,菱粉吃着确实解暑。像没牙老太太的嗦粉式吃法他们不喜欢,可熬的时候扔几个红枣枸杞进去,做成凉皮凉粉哪个中年男人不喜欢啊……最重要的,送人也拿得出手。
这么地道的南方小吃,北方人吃过的不多,这不明摆着的机会嘛?
没想到,两个老对头还想到一处了。
厂长和书记对视一眼,“我要二十斤,一两不能少啊。”
书记把眼一瞪,“我要三十斤,拎回家可是要过秤的。”哼,我偏就比你多要十斤,告诉你,书记在哪儿都得压厂长一个头。
厂长呵呵一笑,“书记您这可不地道啊,三十斤您一个人能吃完吗?”他可是有老伴儿的,吃了有用处。
书记被他臊得老脸发红,但文化人的修养还在,“哼,节欲保精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有些人别以为摸了几天洋机器就数典忘祖。”
厂长:“那行,小崔我也要三十斤,咱们向书记看齐,跟着书记走。”
崔建军:“……”
就这么看了一场好戏的工夫,他居然卖出去六十斤菱粉啦?还是先交钱后拿货的那种!
大家听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场景,又是一阵大笑,“这大领导打机锋就是不一样啊,不像咱农村人,脏的臭的往外飙。”
“那是,娘你这算啥脏臭,我娘家三婶那才是,死人都能让她骂活,粪瓢都嫌她嘴脏。”王二妹快人快语,惹得众人又笑。
在这样热烈的气氛里,幺妹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的蚌蚌不见啦!
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放灶房门口的盆里,妈妈说它不张嘴是因为缺水,多泡泡水就好了。
早上起床因为要陪春芽姐姐玩,要帮西瓜宝宝浇水,还要喂小小鸟,她也没想起来找蚌蚌玩,现在想起,东西却不见了。
黄柔悄咪咪的,“来,妈妈给你个宝贝。”
一进屋,幺妹乖乖听话的闭上眼睛,感觉脖子上一凉,“可以睁眼啦。”
“哇哦!大项链!妈妈做的流氓项链,好漂亮!”双手摸着小脖子,挨个摩挲那粉白色的珍珠,简直爱不释手。
珍珠色泽贼好,衬得她肤色白里透粉,整一珠圆玉润、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小姐似的。
“我好喜欢宝贝妈妈送我的流氓项链鸭,我能戴着它睡觉吗?”
黄柔点了点她翘翘的鼻尖,“小姑娘家,别老流氓流氓的,妈妈还有好东西给你呢,看。”是两串彩色丝线编织的手串,缀着小小的珍珠粒,还有栩栩如生的小猴子,猴子尾巴还是卷翘的。
幺妹可高兴坏了,蹦蹦跳跳的,“为什么是小猴子不是小地精呀妈妈?”虽然小猴子她也喜欢。
“因为你属猴呀。”本来还想编一只小羊的给春芽,反正珍珠匀匀也够,可想想后续要面临的问题,还是算了。
幺妹明白了,点点头,“那我能每天都戴吗?”
黄柔顿了顿,虽然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但还是摸着她脑袋,正色道:“睡觉的时候,在咱们屋里你可以随便戴,一旦出了这道门就不能戴哦。”
幺妹小嘴一扁,“为什么呀?”
黄柔摩挲着串珍珠弄伤的手,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什么叫“怀璧其罪”。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戴她脖子上,无异于“稚童抱金行于闹市”,她能不能保住是一回事,就怕东西保不住还给家里招来祸害。
唉,治安队和管委会可不是吃闲饭的。
就算人家相信她们是坝塘里捡的,可翡翠兰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不知又要有多少蚌遭殃?水火无情,万一谁家孩子因为找蚌出了意外,她也是母亲,她真的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悲剧,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因为你戴出去,别人就会说你是女流氓了哦。”
幺妹小嘴一咧,“我知道啦,然后杨爱卫他爸爸就会来抓我,对不对?”
黄柔苦笑,点头。
“好吧,那我听宝贝妈妈的,保证谁也不说。”
“这才乖。”
黄柔躺下,“对了,刚才你说什么蚌不见了?”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