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您请~”荀肆穿了衣裳朝外走去,许是昨儿都喝多了,今日竟还都未起,她去净脸儿净口,而后站在栏杆处远望,雾气昭昭,几多秋凉。
见到静念站在下头打拳,于是也翻身跳了下去:“来呀静念,切磋切磋!”荀肆比了个请,也不待静念回话,拳便挥了出去。
静念哪里敢惹她,连躲了她十招。荀肆哼了一声收了势:“怎么不打?”
“属下不敢。”
不敢就不敢吧。荀肆抹了额头上的汗问静念:“你成家了?”
“老大不小了,铁定成家了。”
“家住京城?”
“是。”
荀肆眼睛转了转,对静念说道:“从前在陇原听闻京城女子好看,可来了京城这许久,还未见识过呢!这京城又美性子又好又通琴棋书画的女子都在哪儿?”
这个问题令静念始料不及,当真好好思量了一番,皇后问的这几样加在一起,恐怕只有楼外楼了。
“而今除了名门闺秀,其余的如皇后说的那般的女子,应当在楼外楼了。”
“楼外楼是个什么地儿?”荀肆问道。
静念脸一红:“青楼。”
啧啧。
青楼女子好,知情识趣,见多识广,懂察言观色。自古多少王侯将相钟情青楼女子呢!皇上哪里就会例外了?
“万岁爷去过吗?”荀肆问道。
静念以为荀肆要套他话,忙正色道:“万岁爷品行端正,可不去那种地儿。”讲完这句,脸竟红了,落进了荀肆的眼。
霍。这王八蛋还去过青楼呢!怪不得有相思套和银托子呢!别看他平常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儿,背地里不知多热闹呢!
荀肆朝静念讳莫如深一笑,而后迈着八字步走了,留静念在后头一头雾水。
荀肆在一旁的山坡上溜达。
看到一只小羊在溪边喝水,小羊蹄儿在雪地上踩了一排小印记,可爱极了。
“今儿抓你下酒!”荀肆悄悄朝它走,那小羊却机灵,还不待荀肆走近,就看她一眼跑远一段儿。荀肆不服气,荀爷可是练过功夫的,还抓不住你这只小东西?弯着腰牟足劲儿朝小羊一跳,在她落地之时小羊跳走了,荀肆差点摔个狗啃屎,多亏了练过功夫...
舒月站在上头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对景柯说道:“我要与她一起玩,片刻就回。不能误了今日看父皇。”每年中秋节正日子这一天,都要一同去给文华帝请安。
“好。”景柯帮舒月把披风系紧:“若是不想见到云珞,我要他去别处等我。”
“怎么每年都要问这种话,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往事休要再提。他长在父皇身边,已是很可怜了。就不要为难他了罢!”
景柯眼眶红了,拉住她手:“舒月。”
舒月头抵在他肩膀,听到荀肆哎呦一声,忙回头去看,那小祖宗不知哪找到一张网,想网住那小羊儿,哪知将自己绊倒了。
姿态之狼狈,令观者忍俊不禁。舒月笑着下了楼阁朝她跑去:“笨女子!哪有这样抓羊的!”
荀肆听到舒月的声音,忙站直身子一乐:“与它玩呢!”鼻尖上蹭了一块儿泥,又令舒月大笑出声。
“这么着,咱俩一人站一头朝中中间收网,一起抓它!”舒月提议道。
“好!”荀肆站了一边,舒月站了另一边。二人点了头,猫着腰悄悄朝那羊儿走去。羊儿小脑袋一转,小耳朵一立,声音颤颤朝荀肆“咩~”了声,大有挑衅之意。
这可太气人了!“今儿不抓你下酒荀爷就改性了!”朝舒月用了眼色,二人朝中间走,快到之时均猛的向前跳,那样儿从荀肆身下逃了,又绕着舒月跑了一圈,又围着荀肆踏泥。口中“咩咩”不停。
荀肆和舒月放声大笑,舒月笑出了眼泪:“罢了罢了!不与它较真儿了!”
荀肆朝羊竖起肉拳头:“你给荀爷等着!还有好几天呢!”
二人笑着朝回走,荀肆的手挎着舒月的手。
荀肆喜欢舒月,舒月像她阿娘,性子好,生的美。舒月呢,这两日看荀肆跟星儿胡闹,清冷的星儿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难能可贵。是以感激这个肆姑娘。
二人上了树屋,舒月看了时辰对荀肆说道:“叫星儿起来吧,今日要一起去看老祖宗,晚了不好。”
荀肆点头,轻轻推门走了进去。云澹睡的熟,鼻子中发出咻咻的声音,荀肆觉得好玩儿,杵在那看了一会儿。而后才出声唤他:“该起啦!母后要带咱们去看老祖宗啦!”
云澹没睡够,皱着眉翻了身,后背露出一块儿。荀肆在外头玩的双手冰凉,见他不起,索性将手背贴了上去。
云澹睡意正酣,后背的凉意吓他一跳,坐起身瞪着荀肆。荀肆滚刀肉一块儿,才不管他,咯咯咯笑出声:“母后要臣妾叫您起床,臣妾这也是下下策呦!”
一派胡言。
云澹恶狠狠瞪她一眼:“手伸出来。”
荀肆哦了声将手伸出去。
“伸直。你的手冲撞了圣驾,得罚。”
舒月在外头呢,荀肆才不怕。将两只手伸直送到他面前,他伸出手在她掌心各打了一下,而后握住塞到了他中衣内。冰凉的手贴着他的肌肤,烫的荀肆欲缩回手。
“适才胆子挺大,这会儿就当缩头乌龟了?”云澹激她。
“谁是缩头乌龟!怕凉着你!”荀肆在外头待久了,屋内暖,一冷一暖,脸就见了红。
云澹笑出声,摸了摸荀肆的手热了,这才起身更衣。这会儿没有下人,看了荀肆一眼,见她一点眼力见儿没有,也不指望她,自己去找衣裳穿。
他身高腿长,走过窗前之时,日光打在他身子上,透出好看的轮廓。别说,万岁爷比从前看着顺眼。这副身子虽不比陇原的汉子强壮,但也勉强称得上好看,可不能随随便便叫人便宜了去,美人得好好挑。
云澹收拾妥当到她对面坐下:“今日要去见老祖宗。老祖宗眼睛不灵光了,到了之后说话当心点。朕的皇弟云珞养在老祖宗身边,小你两岁。今日不知在不在。”
“嗯嗯好。”这是正事,荀肆认认真真记下了。
“老祖宗亦是见过荀将军的,只是当年荀将军还是少年将军,这样一算,也有二十年了。”云澹叹了口气:“皇祖母不知今年去不去,二人也已十余年未见了。”
?荀肆愣了一愣,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云澹看出她困惑,对她说道:“一会儿路上与你说。走吧,母亲该等急了。”
一行人出了门奔山下走。
云澹和荀肆走在后头,细细将皇祖母和皇祖父的事与荀肆讲了。皇祖父后来有一个心爱之人,皇祖母伤心至极离了宫去了庵里,一呆就是十几年。每年去皇祖父那前父皇母后都会去请,她从不来。
这皇宫真是离奇,太皇太后竟也是离了宫的?
老祖宗住的地儿不算太远,在山脚下,风光秀美之处。单看那竹篱笆和木门,全然看不出这里面住的是曾经的帝王。
推了木门进去,一条石子小路向里。
小院儿寂静,景柯和舒月在前头走,云澹荀肆随后。
荀肆这会儿脑子又转开了,瞧瞧,不仅母后能离宫,就连皇祖母也是离了后宫的。祖传皇后离宫秘诀而今就在自己面前,这若是搞砸了显然是给祖先丢脸了。
云澹见她许久不做声以为她怕了,小声问她:“这世上还有让你怕的事儿?”
...?
荀肆回过神,发觉人已随他们进了宅子。
院内只有三两人在走动,廊檐下的小桌前坐着一个老人,正在泡茶。老人满鬓斑白,微低着头,手上动作缓慢而稳健,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放下茶碗,微微抬起头:“来了?”
几人忙上前跪拜:“给老祖宗请安。”
文华帝抬抬手:“起吧。”头微微偏了偏:“来新人了?”问的是荀肆。
云澹带着荀肆走到前头说道:“皇祖父,孙儿今年迎娶了新后荀肆。荀肆乃西北卫军统领荀良之女。”
“孙媳妇儿荀肆给老祖宗请安啦!”
瞧瞧这用词,孙媳妇儿,瞧瞧这口气,一点不见外。这胖墩儿何时能把自己当个外人?
文华帝却少见的笑了:“过来坐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荀肆骄傲的朝云澹扬脖子,眼睛转了转,坐到了老祖宗旁边,也不管合不合礼数。这世间守礼数的人那么多,不多荀肆一个了!她坐下后将脸儿朝茶桌上一探,鼻子动了动:“老祖宗这茶闻着香甜。”
“那你喝点儿?”
“那小辈儿喝点儿?”言毕小胖手去斟了几杯茶,先捧给舒月:“走了许久,母后解解渴。”而后捧给景柯:“父皇您请。”最后是云澹,捧着茶杯到他面前,他伸手去接,荀肆的手转了一圈儿不给他,逗他呢!见他眼睛立了方放到他手中,学他的口气:“不识逗!”
众人笑出声。围坐在茶桌旁,安静喝起了茶。荀肆是真渴了,喝了一杯又喝一杯,待她喝够了文华帝才开口:“你父亲而今可好?”
“阿大身体好,一年到头喷嚏都不打。”
“西北战事呢?”
“那孙媳妇儿不大清楚。自打进了宫阿大便不常给小辈写信了。还是皇上发善心要小辈看过两回折子...”
文华帝自然清楚荀良为何这样做,只得安慰荀肆:“你阿大有自己的考量,不要怪他。”
荀肆点头,猛的想起文华帝看不到,于是说道:“好嘞!”
文华帝近两年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坐了这么会儿便觉得疲累,于是摆摆手:“要下人带你们去房里歇着,晚膳好了一起用罢!”而后起身走了。
他眼睛看不到了,走路却利落,并不需人扶,两只手都未探出去,搭眼一看与常人无异。荀肆看着他进门,再回头看看眼前几位,神情都有些苦。
舒月不愿孩子们被他们情绪所累,摆手说道:“星儿看着没精神,再去补觉。”又看看荀肆:“这周遭景致好,若是不疲累,可以去看看。”荀肆一听可以出去玩,立马跳了起来,谢过舒月,跑了出去。
文华帝住的这个地儿,方圆几十里无人烟。荀肆出了门,看到远处的树动了动,哦,有人护着呢!
定西见她出来了,跟了上来:“进林子玩吗?适才碰到两个暗卫,应当安全。”
“好啊!咱们去爬树!”荀肆兴高采烈,被憋坏的人儿,这会儿撒起了野,指着前头两棵巨柏:“后爬上的人请酒!”撸胳膊挽袖子拍了拍手便向上爬。
在宫中憋了这许久,爬树的本领却不弱,三下五除二便爬到树腰,偏过头看定西到哪儿了,却见一个绿球朝她打来,落在她屁股上,不痛!但丢人!
“哪个狗贼!胆敢在皇爷爷的地盘撒野!”荀肆怒喝一声,滑下了树。
那头却没了动静,过了半晌从另一棵树后走出一个俊美少年,这少年生的一双多情桃花眼,面上自带三分笑,直走到荀肆面前说道:“从前没见过你,你是皇上的新丫头?”
荀肆想起云澹说他有一个弟弟长在皇爷爷身边,于是问他:“你是小王爷?”
“正是。”少年见她眼中不见一丝卑微之气,便问道:“可是皇嫂?”
“正是。”
云珞朝她弯身:“见过皇嫂。”
荀肆后退一步,而后说道:“见不见过无所谓,你打本宫一下如何算?”
第30章 舍东舍西水生(十一) 来世不相见……
“本宫要打回来!”在宫里不守规矩的人, 这会儿倒是一口一个本宫,拿身份来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