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伯大人心中所有的怒气,好像一颗胀鼓鼓的气球,被塞提的这番宛如针尖一般的话语给刺破,瞬间泄了气。
他乏力地跌坐在旁边的床上,不发一言。
“您以为这事儿王上他不知道?”塞提愤愤地说:“您真以为王上就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吗?当初先王后如此清白,却被您凭空捏造事实,这种事儿,您真以为能瞒得过所有人吗?不仅王上知晓这事儿,艾伦也是清清楚楚!”
费伯大人:“……”
“也许吧,他确实不爱叶妮卡。”塞提难过地用颤抖的声音大声说:“但您想过没有,我妹妹那么优秀,那么漂亮,追求艾伦那么多年,他为什么会无动于衷?曾经我也以为他艾伦就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可诺拉的出现,让我知道他竟然也会爱,也会痛,也会难过!父亲,为什么您就没想过这背后的原因呢?”
费伯大人冷哼:“所以,你把叶妮卡爱情失败这事儿也归咎在我头上了?”
“很明显,极有可能!”塞提难过地看着他,说:“就算您不承认。那么我呢?您弄丢了我的友情,还硬生生地扯断我的爱情,您为什么就没想过,您费尽心思地想为我们费伯家族过上好日子,却拼了命地把我的人生给摧毁得一塌糊涂了呢?”
费伯大人:“……”
“三千年前,我如果知道今后我的所有感情,全部都被您给毁了,那我宁愿没有被k神救过。”塞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我真心祈祷上天,如果能回到三千年前,我愿意被炸死在那场混乱中!”
“我什么时候摧毁你的爱情了?”费伯大人嘶哑着嗓子,高声斥责:“诺拉那个女孩子根本不喜欢你!我也从未阻挡过你俩啊!”
塞提突然痛苦地笑了:“父亲,我明明真心喜欢的是洛琳。我从未忘记过她!我只是为了法比诺那个该死的计划,也为了查明黑猫到底是谁,才靠近诺拉!哈哈,您竟然连我真心喜欢谁都不清楚吗?一千年前,我跟您说过,我想和洛琳在一起的,您都忘了吗?”
“洛琳是个孤儿,你是贵族。你们不可能有未来。更何况,如果有一天,法比诺大人带我们离开这儿,去地球的话,你跟她……”
塞提直接打断了费伯大人的幻想:“您真以为,法比诺大人真的会带我们走?”
“我已与他签订了合约,只要我帮他摆平枯砂星民众,他就带着我们家族所有人离开。”费伯大人心累道:“他不可能食言,毕竟我救过他。更何况,黑猫还在这儿。”
“所以,您还是想继续当法比诺的狗,是吗?”
虽然这个称呼令费伯大人很不适应,但毕竟,是他自己先说的。所以,面对儿子的如此质问,他无话可说。
塞提只觉得脸上的泪痕已干,他只觉得面对如此顽固,已堕深渊的父亲,他无力挽回。于是,他丢下一句事实:“您现在还在高塔里好吃好喝地生活着,您以为,艾伦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您?他现在若是想杀了您,恐怕,都不用费他一根手指头的。”
说到这儿,费伯大人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儿子即将远去的身影,他向前蹒跚了几步。
整个高塔里,只留下塞提说的最后一句:“因为我和叶妮卡现在愿意付出所有的努力,去跟他们一同筹建枯砂星的未来世界。所以父亲,您才能继续活着。”
高高的铁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旋即又重重的关上了。塔外的阳光只透进来这么一会儿,便又消失了。
整个高塔内,再度恢复成先前的阴冷和昏暗。
在枯砂星上,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同样的阴冷和昏暗。
那就是南北极点。
这次南北极点出现异动,还是来自于伤人的怪兽。北极点依然是弥洛兽,可南极点到底有什么,没人清楚。
艾伦想不明白的是,上一次绞杀,已经将弥洛兽全部清理了干净。那么,现如今,北极点上的这只巨型弥洛兽,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只巨型弥洛兽有三个成年人叠罗汉站立时的高度,其杀伤力要比之前的凶猛很多。以前的弥洛兽只攻击身上带伤的人。可这只巨型弥洛兽,见人就杀,不放过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物。
这些天,艾伦带领一众黑军没日没夜地奋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弥洛兽的一只爪子给打断了。可众人却是伤的伤,死的死。他本是带去了三千黑军,此时,也只剩下两千人了。
好在,弥洛兽怕火。
弥洛兽的窝在白雪皑皑的冰雪地中,而那冰雪之外的鸿沟对面,却是艾伦他们的营地。此时,营地周围,早已燃起熊熊篝火。那嚣张跋扈的弥洛兽张起老鹰一般的宽大翅膀,足足有一支旗杆那么长,呼啦啦地扇过来,足以将篝火尽数熄灭。
但弥洛兽看到火光,压根就不敢靠近。
鸿沟外,本就炎热难耐,此时又是燃了篝火,更是让众黑军们哀声哉道,连连抱怨。
远处,从南边极速飞来一个人,及近了,才从空中降落,小跑着奔向艾伦的主营。此时,艾伦正在帮一个小兵绑绷带,脑海中,却在不断地琢磨着这只巨型弥洛兽的突然出现,和如此体积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刚刚浮现个念头,却被闯入主营里的一个黑军给消散了。
是巴里。
虽行千里,却丝毫没有半分急喘气。巴里本就是艾伦最好的暗查画师。此时,他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大叠跟踪画作,还有一个消息。
“诺拉小姐在前天早上六点整,准时离开了。”巴里说着,将手中的画册翻到一页,递给艾伦。
那画面上,是早上诺拉离开时,和众人在货运飞船前的道别。
艾伦的眼中终于浮现一些温柔:“嗯,她暂时离开也好。”
巴里又道:“但诺拉小姐留下了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
“她的房子。”巴里说:“她临行前,将房子又重新安放在您家大宅旁边了。南北极点异动解除后,您回家就能看到了。”
这件事是艾伦没想到的。本就为没能跟她道别而有些难过的他,此时,他的心底好似一湾清泉,清凉解暑,涤荡了满身的污秽,也清洗了他这些天烦闷的心。
“塞提院长去了帕拉斯高塔,同费伯大人之间争吵来着。”巴里的这句话让艾伦本是温柔的心,顿时一惊,旋即,他笑了。
巴里一边说,一边翻手中的画册:“是为了通讯器的事儿。原话在这里,请总长大人过目。”
艾伦闻言望去,却见画册的最后一页,工工整整地记录着这对父子俩的全部对话。
艾伦一边认真地看着,一边口中赞许道:“嗯,辛苦你了。”
“不过,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在帕拉斯高塔那儿围观。”巴里又说:“总长大人,上次您说,您上课学到一门课程,里面说有一种东西叫做摄像头?如果帕拉斯高塔外有安放这个就好了,您就可以随时查看到底是谁去了那儿了。毕竟,最近围观高塔的人,太多。”
艾伦听到这话,只觉得蹊跷。他的目光从画册上的对话移开,看向巴里:“高塔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要围观?发生了什么?”
巴里淡淡一笑:“高塔是什么都没发生。就是塞提院长那天离开高塔后,过了一会儿他拿来一张好大的白纸,上面写着费伯大人若是不改变立场,便请求王上不要将他放出来,愿他一直牢底坐穿,直到反悔为止。”
艾伦嘴角现出一抹微笑,没吭声。
“塞提院长直接把这张请愿书贴在高塔的墙壁上。”巴里笑着说:“现在,很多人都慕名围观,指指点点。还有不少人想要进塔内去感化费伯大人呢!”
艾伦将画册递给巴里:“其实,塞提很聪明。”
“啊?”巴里惊讶了:“他做出这么张扬的事儿,现在全枯砂星人都知道这塔里关着费伯大人了。总长大人,怎么认为他聪明呢?”
“因为帕拉斯高塔内最安全。”艾伦又帮另外一个小兵绑绷带,他双手不停,道:“而且,塞提这个举动,摆明了他现在是站在我们这儿的。看似想要跟费伯大人划清界限,实际上,塞提是在变相地保护他的父亲。”
巴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不过,如果费伯大人真的能被一些人感化了,那该多好啊!”
艾伦忽然灿然一笑:“怎么这么感慨?因为叶妮卡?”
巴里那张成熟而有些小麦色的脸上微微一红:“哪……哪有?我就我这么一说而已。再说,感化这事儿,也应该是雷格先生去做的。但他现在丝毫没有半点儿动作,只是去塔外看了那封请愿书。我还问他,要不要进去给费伯大人说点儿什么,好让他悔悟。结果,雷格先生好像非常不愿意。”
艾伦眉头微微一皱:“老学究为什么不愿意?”
“他说,长久地被囚禁在某处,才能真正得到心灵上的悔悟。”
艾伦缓缓走向主营外,看着大伙儿身上的伤都包扎地差不多了,他似乎微微有些愣神。直到过了好久,才转身对巴里说:“全面跟踪老学究,我要知道他每天的路线,作息,用餐,甚至是,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详尽地告诉我!北极点一战结束后,我要回去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