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和修还没回来,虽然身为今夜枯砂星上的贵客,可诺拉觉得,她等不了修了。于是,便沿着墙边,尽量不让大家看到她难过离席的模样。
刚走到宫门口,恰好看见何塞和巴尔图在那守着。诺拉勉强挤出全身心最后一丝力气,对他俩笑了笑,并跟何塞说:“我有点不大舒服,想回家休息了,麻烦你帮我跟王上说一声,阿什就拜托他照顾了。”
何塞是个相当机灵的人,一眼就看穿了诺拉的神色不对,但他也不好过多询问,只好担忧地说了声:“好。”
待诺拉走远了,他便赶紧去找审判总长,他要通报!
诺拉刚刚走出卡利亚宫殿,眼泪便掉了下来。她这一路无声地哭着,夜风好像无情的绳索,生生抽打着她的脸颊,让她在脸疼和心痛之间,慢慢明白,原来时间的距离,竟然这么大!
就像是如今的枯砂星。曾经的卡利亚宫殿到西境领域只需一直朝前走便能到达目的地。可这会儿,她身处无人的街道,看着街边的昏黄路灯,辉映着天边那枚熟悉的,放大版的月亮,她越发的崩溃。
她不知道自己绕了多久。走走,停停,最终才回到自己的货运飞船那儿。
可当她站在舷梯上时,才猛然想到,自己是要回家的。她的家,那个在枯砂星上待了十五年的小别墅,此刻还在艾伦家大宅的旁边。
想到自己家还在艾伦家大宅旁,诺拉便没了全身的力气,她扶着舷梯扶手,一步步地走回驾驶舱,关上舱门,在里面放声大哭。
难过什么呢?
她安慰自己,虫洞外的未来世界不过是二十多天,可虫洞内的枯砂星却已经度过了十五年。自己当初丢下一句只离开一两年的话语,从此以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家在第十五年里才准备结婚,已经算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那我到底是在难过什么呢?
如果时光重来,我会不会跟艾伦说,我们在一起吧!哪怕我们没有未来,也在一起吧!
诺拉的眼泪渐渐地止住了。对于心里自己提问的这个问题,她觉得,应该还是不会。
那个时候的她对两个人的未来充满了绝望,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大可能。她给过艾伦承诺,只要看到希望,哪怕很微弱,都会愿意选择开始。
但那个时候她看不到希望。
可她现在看到希望了,她带着希望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可以跟艾伦说“在一起吧”,可艾伦,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后悔吗?
她止住了泪水。
不后悔。
诺拉一个人在驾驶舱里缓了好久,才稳定自己所有情绪,打开舱门,凭着自己的印象,打算回家。
驾驶舱里的主座下放着一个小袋子,这是她送给艾伦的礼物。这会儿好了,这礼物派上大用场了。还能作为他的结婚礼物,真是一举两得。
诺拉拎着小袋子,在走回家的这段路上,虽然也是绕了很多远路,可她终究是乘着夜风将自己混乱的,难过的心,给平复了许多。
她甚至觉得,今天晚上太累了,明天早上一大早就把房子收起来,重新找个地方安家吧!虽然这一路,她就没见着哪里有空地可以给她安家。
直到她看见自家小别墅在前方时,她的疲惫才真正缓和了几分。
她没有从正前方走,她怕见到纳德,怕见到为明天迎接少夫人而忙碌准备的喜庆画面。所以,她绕到后方,从自家后院儿那走去。
但她惊喜的是,自家后院院门外,大约五米处,被挖了好大一片人工湖。曾经那都是茫茫白沙地,此时让诺拉觉得,站在人工湖边,夜风掠起湖面上的水气,阵阵沁入她的心脾。
而且,纵然如此夜晚,景色依然绝佳。
诺拉站在湖边,缓了缓情绪后,便转身推开自家后院门。
刚一步踏入后院,那熟悉的桂花香在一瞬间袭入她的鼻腔,她的神色一松,准备坐在石桌旁休息一会儿。
突然!
一只大手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诺拉吓得失声尖叫。下一秒,却跌入艾伦的怀里。
动作太快,一切都猝不及防。就连诺拉手中的小袋子都掉入了脚边的玫瑰花丛中。可艾伦的呼吸,伴随着他身上好闻的清冽的气息团团萦绕霸占了诺拉所有的嗅觉。
艾伦的柔情在她的耳边震荡:“诺拉,我好想你。”
她刚反应过来,便用力将艾伦一推,口中怒道:“放开我!”
艾伦哪儿肯放开,仗着自己多年军队训练的力气,牢牢地抱着诺拉。诺拉本就走了这一路,又哭又累的,这会儿早没了力气,刚一抬头想抗议,谁知,却撞上艾伦那铺天盖地的亲吻。
诺拉瞪大了眼睛,双手乏力地推着他,谁知,却被艾伦抱着退到了桂花树旁。艾伦的亲吻如夏雨般急切,一滴滴地浇灌在诺拉沧桑的心田。
诺拉背靠着桂花树,她的呼吸里,满是桂花的香气,和艾伦温柔的气息。本是闭着嘴诉说着无声的愤怒和抗议,却在艾伦的亲吻中慢慢地,将所有的怒火都熄灭了。
她微微张开唇舌,开始回应他。艾伦那本是夏雨般的亲吻,此时化作绵绵春雨,一点点地,轻啄着她的红唇。
诺拉那双本是想要推开他的双手,此时用力地抱着他的脖颈。两人的吻,从软绵的春雨,再度急切了起来。
诺拉恨不得自己跟艾伦贴在一块儿,再也不分开。
这个念头是她的货运飞船冲破虫洞后,就开始在脑海中想着了。只要能再回来,只要能再回到枯砂星,她就打算再也不跟艾伦分开了。
她要告诉他,我立刻,现在,马上,就想做你的女人!
以前的一切,都是我矫情,是我太笨,我应该跟你先确定关系,再离开。哪怕自己死在虫洞那儿,也是作为艾伦的女人死去的。
她后悔了很久。所以,这会儿能回到枯砂星,她是根本不想放弃艾伦了。
可现在这个局面……
刚想到这儿,诺拉的脑海里蓦地闪过叶妮卡的平坦小腹,大脑中似乎在回放着叶妮卡刚刚告诉她的那句话:“诺拉,我这里有个小宝宝啦!”
艾伦还在温柔地吻着她,诺拉瞪大了愤怒的眼睛,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吻得如此陶醉,好似真的多爱自己一样。
诺拉使出浑身力气,一个猝不及防,推开了艾伦,并大声地吼了出来:“你放开我!”
艾伦难过地看着她,苦笑着说:“离别十五年,你就这么讨厌我?”
诺拉真的很想哭,她忍住了内心崩溃的眼泪,扯着嘴角的笑意,说:“你曾说过,你会等我。可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我根本没有讨厌过你,我甚至在这段时间里,非常想你!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艾伦听到这话,一阵火大:“这十五年里,我每天每天都在等你,我等你的消息,我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疯狂的学习,我只为了能配得上你!我这十五年,我每天都在幻想我们未来见面的场景……”
诺拉看也不看他,冷笑道:“我也一直在期待我们重逢的画面,但我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这话应该是我说吧?”艾伦不悦地说:“我就不明白了,在你的世界里,只是度过了二十多天,为什么会让你的变化这么大!”
诺拉将视线回落在他身旁,用颤抖的声音说:“对啊!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二十多天,在你的世界里,就是十五年。二十多天的我都变了,十五年的你何曾不会改变?艾伦,我想通了,我不难过了。”
“所以,你不爱我了?”艾伦心累地看着她。
诺拉毫不留情地讽刺他:“你还在乎我爱不爱你?呵呵,总长大人,我们就别说场面话了,好吗?我知道,你会拥有你的幸福,我也一定会拥有我的幸福。以后,咱们各自安好,就当曾经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
艾伦紧蹙眉间,这番话仿若一柄柄利剑,扎入他的心间。
夜风掀起湖面上的水气,吹散了满院的桂花香,也吹散了艾伦心中所有的期待:“各自安好?都没发生过?”
夜风拂面,诺拉终于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早已有了泪痕。她心一狠,一咬牙,道:“没错!”
“怪不得你那么久都不回来。”艾伦终于释怀了。说完,他苦笑着转身就往前院走。
诺拉冲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说:“我那么久没回来,你就送了我这么大个意外!?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在今天回来?我是不是回来得太早了?我是不是该晚两天回来?你是不是后悔等了我十五年?也对!你本该早早地拥有幸福的。”
艾伦脚步一顿,沧桑的背影并未转过身:“哪怕你二十年,两百年,两千年没有回来,我也不后悔我曾经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