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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沉沦
    此时嘉汇上下忙成一团。
    人事部门在想方设法平息混乱;公关部紧急联系媒体压消息。这事要是闹上了头版头条,再被有心人士带节奏,有损嘉汇名声不说,股价也要大受影响。
    办公室里电话不断,大家都有些焦头烂额。
    有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
    “你们说陈总为什么突然开了那么多人啊?”
    “听说都是老员工,拿钱不干事。”
    “你们太天真了,这就是党伐同异。”
    “什么?”
    “公司股东陈祥,陈总的那个叔叔,据说是他在背后煽动这些人来闹事的。”
    “真的假的?他不是早就去国外养老了吗?”
    “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身在朝野心在汉吗?”
    那边讨论得热闹,有人忽然凑到谢宝南面前,问:“宝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内部消息?”
    谢宝南摇摇头,不说话。她从不参与公司的八卦讨论。
    这时,郭卫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清清嗓子,呵斥道:“还工不工作了?都不想干了是吧?”
    众人作鸟兽散,纷纷投入工作中。
    关于陈祥的事情,谢宝南多多少少有过一些耳闻。
    当年陈邺刚刚接管嘉汇时,嘉汇内斗严重。当时董事会的成员纷纷站队,甚至有人想推举陈祥掌管嘉汇。后来陈邺力挽狂澜,陈祥败北,去了国外,很多年没回来了。
    这回,无论是不是陈祥在背后推波助澜,谢宝南都知道,陈邺任人唯贤,绝对不是党伐同异的人。
    当初嘉汇想要收购器宇,器宇研发中心的科研人员当面骂他是无耻资本家。陈邺丝毫没有生气,不仅照单全收他们的骂声,还用高薪留住他们。
    他就是这样,大气又稀才。
    如今陈邺解雇这些老员工,一定有他的理由。
    只不过,如今闹得这样大,想要平息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谢宝南放心不下,随手拿了份文件,去总裁办公室见他。
    陈邺坐在办公桌前,手边已经积聚了不少烟头。他轻轻咳嗽一声,似有无数烦躁萦绕。
    她立刻接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吧。”
    片刻后,她犹豫着开口问他器宇老员工的事情,陈邺云淡风轻地说:“一群乌合之众。”
    他很少同她说自己的烦心事,谈起来也都是淡淡的。他习惯了自己去面对所有的事情,谢宝南也就识趣地不再多问。
    那天陈邺心情确实不太好,器宇员工闹哄哄一片,实在是让他心烦。但见到谢宝南,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他掩去眉眼间的烦躁,朝她伸出手,“过来。”
    双手交握,谢宝南乖乖地坐在他的腿上。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黑色礼盒递给她,“打开看看。”
    精美的丝绒礼盒里,躺着六对耀眼的耳环。每一对,做工精致,设计不凡,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
    “给我的?”谢宝南眼底有喜悦的光,不为耳环,却是为他的心意。
    其实这礼物已经买回来好些天了。杨秘书交给他后,他就一直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他想着送她,但这阵子实在太忙,转头就抛在了脑后。
    如今见到她这副欢喜的模样,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陈邺笑,“试试。”
    她取出一对月牙形状的耳环,转头问他:“这对好不好?”
    他点头。
    谢宝南递过去,“那你帮我戴。”
    精致的铂金耳环,是一弯月亮,铺着点碎钻,在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坠在她的耳垂上,将她衬得明艳动人,真真的巧笑倩兮。
    “好看吗?”谢宝南笑着问。
    陈邺点头,“好看。”
    他说着,便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去,品尝她的味道。手不规距地在她身上流连,温柔又细腻地,感受着她的身段。
    绵长的吻沿着她细长的脖颈向下,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火焰。
    火焰渐渐乱了两个人的心,眼见情势不受控制,谢宝南用手抵着他,提醒道:“陈总,你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会。”
    陈邺笑得隐晦,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了声“小家伙”,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离开办公室前,谢宝南想起明天要和沈曼去维安寺拜佛。陈邺听闻后,淡淡嘱咐一句“人多,别挤着了”。
    他埋首文件,甚至没抬头看她。
    可就这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她感觉到一股充盈心口的甜。她望了眼窗外,还是阴雨天,却不再灰扑扑了。
    隔天是周末,难得停了一天雨。每年这个时节,沈曼都要去维安寺拜佛求姻缘。
    倒不是因为没人追,只是没能碰见令她心动的那一个。沈曼性格大大咧咧,其实非常招人。可惜这些人最后都没能入她的眼。
    维安寺坐落在郊区的维安山上。孤零零的一座庙宇,传闻是仙家修身之地,因此极为灵验。
    红色木门,金色门环,嵌在红墙砖瓦里。金色穹顶气势恢宏,恍若染着道道佛光。跨过木制门槛,视野豁然开朗。
    肃杀古庙,烟熏缭绕,慈悲佛引,普渡众生。
    踏进庙宇的一瞬,或许是佛祖显灵,谢宝南心中也生出了一丝谦卑。
    庙里香火极旺,人头攒动。沈曼很积极,刚进门就买了香火。三炷香点上,她举着香,虔诚地跪拜,念念有词。
    许下心愿后,沈曼插上香,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谢宝南。
    她从头到尾站着,半仰着头,凝视着佛祖,眼睛里有几分无法言说的孤独。
    沈曼推推她:“你怎么不拜啊?”
    “我要不就算了吧?”谢宝南推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里生出一丝忧惧,怕心愿不成,更添烦恼。
    沈曼仿佛没听到似的,直接拿了几炷香,塞到她的手里,“健康、金钱、事业、家庭、爱情,你总要求点什么。世界上这么多人,佛祖顾不过来的,你得主动告诉佛祖。”
    谢宝南朝她笑笑,妥协道:“那听你的。”
    沈曼道:“你慢慢求,我先去外面捐香火。”
    淡淡的风吹进寺庙,耳边响起了钟声,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旷远而辽阔。
    谢宝南望着手里的香,似洗涤灵魂般,心神一动。
    她屈膝,虔诚地跪下,叩头的那一瞬,才发现心里所求,竟那样简单,只盼望和陈邺天长地久。
    三个响头后,谢宝南站起来。一点滚烫的香灰落在虎口,她疼得“嘶”了一声。
    旁边一个中年女人看到了这一幕,神神叨叨地说:“香灰烫手,所求之事难成啊!”
    沈曼走进来,恰好听见,对着那个女人吼了一声“胡说八道”,转头安慰谢宝南:“别听她瞎说。香灰烫手,那是佛祖听到了你的祈祷。”
    手上的疼痛逐渐清晰,短短时间,虎口处已经起了一个大水泡。谢宝南又想起那个中年女人的话,再一抬头,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沈曼道:“一看你就不是经常来上香的人。我车上有药,一会擦一点。”
    谢宝南苦笑:“我都是陪你来的。看我为了你,身负巨伤。”
    “这人情我记着了。”
    离开维安寺时,谢宝南特意向住持求了个福袋,带回去送给陈邺。
    红色的绒布上用金色丝线绣着“平安”二字,尾部缀了一颗湖蓝色珠子,穿引出一根红丝线。
    她珍而重之地递给他,说这福袋里面有十全的福气。
    陈邺其实并没有特别欣喜。只要他一句话,维安寺的住持就能亲自帮他祈福,这小小的福袋自然算不上什么。
    他捏着福袋,问谢宝南求了什么。她摇头,生怕被他窥探到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邺逗弄似地扬眉,“一定是赚大钱。”
    她藏起心事,否认道:“当然不是。”
    他笑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将福袋放在桌子上。垂眸的一瞬,注意到她手上的伤,问:“手怎么回事?”
    谢宝南无奈道:“被香灰烫到了。”
    “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因为常年吸烟,他声音扬起时,总是沙沙的。他的语气不算好,责怪她的不小心,却转头取来药箱,帮她上药。
    陈邺大学和研究生读的是医学专业,有着医生天然的严谨和认真。
    棕色药膏挤在棉签上,下一秒,修长手指握住她的手腕。
    伤口碰到药膏,是钻心的疼。谢宝南不由自主地瑟缩,陈邺立刻感觉到了。他抬头,碎发在额前落下一点影,“很痛?”
    她点头,他揉揉她的头发,哄猫咪般:“乖,忍一忍。”
    人前的大部分时候,陈邺都是冷的。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威严,让他周身始终萦绕着无法靠近的气场。
    而人后,在她面前,他偶尔流露出的片刻温柔,足以让她不顾一切地沉沦。
    夜是倒垂的海,丝丝缕缕的情绪在心中荡漾开来,谢宝南忽然开口:“阿文……”
    “嗯?”陈邺抬眸,眼睛里映出她痴缠的模样。
    其实她想说,阿文,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回头看见我,你对我好,我真的好高兴。
    但看见他漆黑瞳仁的一刹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心口热乎乎的,这才发现,自己宁愿要一个美丽的泡沫,也不想将眼前的温柔与宁静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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