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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那个怪人最后活下来没有……
    宋茹甄本来起床出门散散,一想到出门可能会遇见褚晏,她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她不惧尴尬,但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
    好在,下午有两个清客新学了两首曲子,特地跑过来献艺,她便在屋里硬是听了一下午都没出过房门。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用过早膳,她站在廊下赏梅,瞥见西厢房门打开,丁林二婢正在里面收拾,心念忽地一动,便走了过去。
    丁林二婢见她来了,双双停下,欠身行礼。
    宋茹甄站在房内东张西望,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榻上放着一个小木笼子,笼子里面窝着一个小白团,她明知故问道:“驸马呢?”
    “回公主,驸马已经上值去了。”
    “知道了,你们先退下,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丁林二婢退下后,宋茹甄立即快步走到榻边坐下。
    那小兔子似乎已经认识她了,见她来了,小短腿掰着笼子竟然立了起来,小嘴一动一动的,就像在说什么话似的。
    宋茹甄见一旁的几案上摆放着一叠已经切好的胡萝卜条,没想到褚晏真的打算养下这只小兔子。
    她随手拿起一根伸进笼子里,小兔子立即仰起小嘴巴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逗了一阵小兔子后,宋茹甄百无聊赖地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虽然这房间是她亲手布置的,但大概是有了褚晏的气息,她总觉得这房间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这西厢毕竟是偏殿,不比正殿宽敞,进屋便是正厅,往北是一间耳房,做净室用,往南面阔两间,中间临窗设罗汉榻,对面置书架书案,便算是书房了,里面那间就是寝卧所在。
    宋茹甄起身走到对面,见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文房四宝,一尘不染,就如褚晏的人,干净整洁的令人发指。
    书架上依着高低摆放着各类书籍,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曲赋,甚至还有各类游记趣闻医典之类的书。如此看来,褚晏的涉猎倒是挺广泛的。
    宋茹甄随手抽了一本《策问》出来。
    “啪嗒。”
    似有什么东西被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第18章 拉拢(五)
    宋茹甄拾起一看,见是个折子,封皮上无任何文字,她还以为是张空折子,随手打开看了一眼,却见上面有字,首页上赫然写着:呈陛下稳国之策。
    折子上的字,挺秀如松,风骨傲然,正是褚晏的字。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褚晏写的什么稳国之策,便细细看了下来。
    看完后,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原来这折子是六年之前的褚晏写的,算下来,六年前褚晏才十四岁,竟然制定出了如此周道又详尽可行的稳国之策。
    前魏灭国之祸在于宦官乱政,藩王割据,流内官结党营私,流外官贪污腐败,导致中央无法集权,农民受尽压迫后频繁起义,最后战乱分裂了近百年。
    所以后魏重建后,起初还算清明,可久了后又开始走起前魏的老路来了,宦官干政,朝廷里结党营私,地方官腐败不堪,连皇帝也渐渐开始贪图享乐,不理朝政起来。
    她的父皇宋明宗便是这样的皇帝。
    而褚晏的这封折子从字里行间上看来应该是呈于她父皇的,上面列举了诸多切实有效的措施,专门用来针对宦官干政,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稳定民心,中央集权等弊端。
    若她是皇帝,如得此折,就同如获至宝,定是欣喜不已的。
    可不知为何,这本折子竟然安静地夹在褚晏的书柜里蒙了尘。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理解了。
    她的父皇,宋明宗。
    明宗明宗,却是个安于享乐,沉迷美色的酒肉皇帝。
    他自然不会接纳褚晏的意见,一旦接受了他的意见就相当于对腐烂的大魏刮骨去毒,进行改革。
    而改革,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她的父皇付不起,也不想付。
    褚晏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将这本折子藏在这里吧。
    她没想到是,褚晏竟然是一个如此有雄心壮志的热血之人,她隐约能从这个折子里窥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伏案疾书,只是为了能让这个辛辛苦苦打下的后魏更好。
    而他们呢?
    身为皇室血脉,想的却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利益,不惜逼忠良之后造反。
    她看着手上的折子,心中诸般滋味缠绕,一时感慨万千。
    不由得又想起了如今的阿时,瞬间觉得手里的国策压的她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两日她就一直在想,如果放任现在的阿时继续这样下去,那么结局便会如梦境里面的一样吧,阿时,迟早会死在起义的刀下。
    而那时的她,下场自是可想而知。
    看着手中的折子,这一刻,她做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要把阿时拉回来,拉回到属于他应在的位置上,做他应该做的事。
    每逢元旦前日,后宫里都会举行除夕家宴,祈福守夜。
    以往宋明宗在位时,最喜欢热闹,除夕家宴总是大操大办,除了后宫里的嫔妃们,他还会宴请一些命妇入宫。
    怀宗宋应时登基后,除夕家宴就撤销了。
    一来宋应时年纪尚小,登基时虽选过一次秀女,留下几个贵女,却未得宋应时临幸封赏,至今仍是贵女之身,是以后宫并无皇后主理六宫;二来孝端皇后去世后,宋明宗就再未立过皇后,一直由熹云宫的柳贵妃主理六宫。
    柳贵妃毕竟只是个贵妃,是以宋应时登基后,柳贵妃便同明宗的妃子们以太妃之身,都到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了。
    上无太后,又无皇后,更无子女,长公主宋茹甄又于两年前出阁。
    是以,整个后宫冷冷清清的,宋应时自是没心情举办家宴。
    但今年不同了,因为宋茹甄向宋应时请命,决定进宫替他张罗除夕家宴。
    宋应时得知后,自是喜不自胜,当即命六宫诸司全权协理宋茹甄准备除夕家宴。
    是以,自元旦前三日,宋茹甄便一直呆在宫里,挑选家宴的菜式,准备入宴的名单,筛选宴席上的歌舞等等,又从宋应时那里讨来了旨意,命华京四品以上官员命妇们都要携女入宫,参加除夕家宴。
    到了除夕那日,麟德殿里,一改往日冷清,丝竹歌舞,觥筹交错,热闹至极。
    宋茹甄已经不知被那些命妇贵女们敬了多少轮酒了,不过今日她开心,几乎来者不拒。
    但宋应时却不许她喝多,见她已有醉意,便立即带着她先行离开了。
    宋茹甄心里还装着事,自然不会真把自己喝醉。
    宋应时拉着她回到乾庆宫,另备了一桌小馔,姐弟二人单独喝了起来。
    “阿时,我也不能一直帮你准备这除夕家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女主人来替你管管后宫了,今日来的这么多的贵女里面,你可有看上的眼的女子?”
    宋应时过完年就是进十七了,后宫里却连个有位分的嫔妃都没有。
    宋茹甄知道,起初朝中大臣不急,是因为阿时登基时年纪尚小,又见阿时对女色淡淡的,便不急着往宫里塞人。
    可如今阿时已经到了正当龄,所以今日来赴宴的那些贵女们,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就是为了能够吸引阿时的注意,这也是她举办除夕家宴的目的之一,为阿时物色皇后人选。
    宋应时沉默了喝完杯中的酒,嘴角勾了勾,“阿姐看着喜欢哪个就定哪个。”
    宋茹甄见他如此敷衍,不满地嗔他:“是你的皇后,又不是阿姐的皇后。”
    宋应时笑:“我的,就是阿姐的,阿姐说了算。”
    宋茹甄定定地看着宋应时,虽然他依旧是她熟悉的乖巧无害的模样,可他眼底里的神色却如死水般沉寂,他才十六岁,缘何活了像六十岁一般,暮气沉沉的。
    她伸手拉过宋应时的手,叹道:“阿时,我知道,你虽然身为一国之君,在很多事情其实都是身不由己,但是在皇后这件事情上,阿姐希望你能找个自己心仪的女子。”千万不要像父皇对待母后那样……
    宋应时低下头,语气里有压抑的厌恶:“她们都是些庸脂俗粉。”
    “那是因为你没有敞开心扉试着去了解她们啊,你应该多给她们机会接触接触,慢慢地总会遇到合适的。”
    宋应时沉默了一阵,半晌后,他突然笑道:“就依阿姐所言,我以后会多和她们接触接触。”
    宋茹甄也笑了。
    她想阿时之所以变得如此冷漠,或许是因为身边缺个贴心人,只要阿时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心应该就会变得再次柔软起来吧。
    宋应时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宋茹甄缠绕在皓腕上的菩提子佛珠上。
    “阿姐,你手上戴的是什么东西?”他拉了拉那串佛珠,看起来一点也不名贵。
    “这个啊,”宋茹甄晃了晃手腕,发出叮当轻响,“这是佛珠。”
    “阿姐戴这玩儿做什么?”宋应时蹙眉。
    宋茹甄强颜欢笑了一晚的娇容慢慢沉了下来,眉宇间很快笼上来一股愁绪:“是我特意用来为母后祈福积德的,阿时,我梦见母后了。”
    宋应时脸色立时变了:“母后她……怎么了?”
    “我梦见母后在下面过得不好,她当初用那样的方式离开,所以要在下面受罚赎罪,母后她……”宋茹甄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宋应时立刻明白了母后是在下面受大罪。
    都说自戕而死的人有罪,死后不会轻易得轮回,而先要在地狱里受尽折磨赎罪才能重新投胎。
    他握起拳心,浑身发颤道:“阿姐放心,我这就命人请高僧入宫来为母后做四十九日幽醮,消灾祈福。”
    宋茹甄点了一下头,她确实梦见过母后在下面受罪,不过是在很早之前,如今拿出来说,不过是为了借此感化阿时,让他少造杀孽。
    她语重心长地劝道:“阿时,我们是母后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了,就算是为了母后在下面早得圆满,我们日后行事也当多积德行善,切勿再乱杀无辜了,好不好?”
    “积德行善?”
    宋应时忽然冷笑道:“难道母后不就是因为太过善良,所以才会被那帮贱人们欺负到了头顶上,最后才落下那样的下场!阿姐你竟然劝我要积德行善?”
    宋茹甄下意识反驳:“阿时,母后变成那样不是因为她太善良,而是因为她爱错了人,用错了情,最后才……”说着,她忽然顿住了。
    耳膜里嗡嗡作响,似有遥远的闷雷声滚滚而过,脑海中瞬间浮现起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明明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不过转眼间就变得黑云压城,将整个华京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之中。
    大雨将至。
    “救命呀,皇后发疯杀人啦……”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一个容色清丽,衣着端庄大气的女子正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前面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提着裙裾疯了似的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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