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想拿一颗菱角剥给褚晏吃,可一看那两个尖尖的刺,不知如何下手,便问:“这玩意儿怎么吃啊?”
褚晏便将手里的那颗菱角熟练地拨开,很快剥出一个白白的像小元宝一样的仁来,然后递到她面前。
宋茹甄原本想用手去接的,忽起了一丝逗弄之心,便将嘴巴故意往前送了送,“我抱着阿雪呢,不如,你喂我?”
褚晏只怔了一瞬,便将菱角送进了她的嘴里,松手时,指腹状似无意地拂过她的唇。
宋茹甄忽然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咬着菱角呆了呆,脸上那股刚退下去的燥热又爬上了些。她偏头,用力地嚼了起来,一边称赞道:“又甜又脆,还带着一股河水的清香,原来这就是云梦的味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宋茹甄立即从篮子里拿了一颗菱角出来,学着褚晏的样子剥了起来,没想到褚晏看着剥得轻松,但她剥了好半天才剥出一个白仁出来,还是一个坑坑洼洼的白仁。
宋茹甄犹豫了下,还是将手里的菱角递到褚晏嘴巴,“你也吃。”
褚晏看了一眼那菱角没动。
宋茹甄也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正准备收回来,褚晏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将菱角咬进嘴里,薄唇轻抿,然后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
完了,宋茹甄顿时觉得整个西厢里好像都有点热。
这时,银翘忽然进来报:“公主,宫里的童恩公公来了。”
童恩来了,难道是阿时有什么事找她?
她拍了拍手,本来想起身出去相见的,余光瞥见褚晏正在认真地剥着菱角,并一个个整整齐齐地摆在碟子里。她忽然也想让阿时看看,她和褚晏如今和睦相处的情况,便对银翘道:“带他过来。”
很快,童恩被银翘领来了。
“老奴拜见公主,见过驸马爷。”
“何事?”
童恩道:“公主,陛下派奴才来传旨,请公主和驸马一起于三日后去校场看马球比赛。”
宋茹甄看了一眼褚晏,蹙眉问:“为何驸马爷要也去?”
“公主与驸马爷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世人皆知,但偌大一个马球盛赛,陛下和公主都出现了,驸马爷却不在……”童恩瞥了一眼将拨好的叠菱角正推到宋茹甄面前的褚晏,意味深长地笑笑,“难保世人不会多想啊。”
“……”
宋茹甄的确想在外人面前证明她与褚晏“琴瑟和鸣”,但是她总觉得阿时的用意没那么简单,心里有所顾忌。
童恩也看出她有顾忌,于是又提醒了一句:“届时,各家的贵女们也会在。”
宋茹甄明白了,原来这场马球比赛是阿时接触那些贵女们的借口。
此前,她曾对阿时说过,要多给那些贵女们一些接触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多了解她们。
看来阿时这是想通了,打算选个自己喜欢的皇后了。
她心里不由得一松,吐了一口气,面带喜色道:“知道了,回去告诉阿时,我会去帮他好好把关的。”
“奴才告退。”童恩笑眯眯躬身退下。
过去,褚晏从未同她一起出席过任何公开场合,宋茹甄担心褚晏不愿意,便试探着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
“我去。”褚晏却淡淡道。
三月天,风清气和,阳光灿烂,正是踏青好时节。
西苑马校场,一片碧绿如翡,远远望去,就像一张绿油油的大毯子铺在地上。
十来匹或乌黑,或红枣骏马驮着锦衣少年们,手持月杖在上面来回恣意奔驰,溅起的泥点与儿郎们的汗水齐飞,马蹄声与喝彩声交织在一起。
主看台上,身穿黄龙常服的宋应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上的赛事,时不时地拍手大叫一声:“好球!”
宋茹甄扭头无奈地看了上首的宋应时一眼,这个主看台上只设了两张坐席,一张阿时的,另一张就是她的。
而褚晏,则因身份有别,只能在她身侧下首的帷幕旁站着。
他长身如竹,挺拔修长,往那里一站,便是霁月清风一般的存在,格外惹人注目。
宋茹甄想叫褚晏同她一起坐下,可她的席案几乎与阿时的并成一排,褚晏一旦坐下,那就是大不敬之罪,便只好打消了此念,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球赛快些结束,阿时也快点办“正事”。
场上的玄武队又进了一球,宋应时激动地拍桌子叫了一声:“好!”
宋茹甄终于忍不住了,她没想到宋应时说来看球,果然满眼里只有球,却忘了今日来看球的根本的目的。只好扭头冲宋应时提醒道:“阿时,你也别光顾着看球啊。”说着,下巴朝宋应时左侧下首的看台努了努。
那个看台上坐满了正在朝这边不时窥探的各家贵女们。
谁知宋应时听了她的话后,干脆偏过头来,以手支颐,笑眯眯地看着她,撒娇道:“那我不看球了,我看阿姐。”
“……不准调皮。”宋茹甄见他一副没正经的敷衍模样,佯怒,“你知道我的意思。”
宋应时撇嘴道:“可在我眼里,她们都不如阿姐好看。”
“……”宋茹甄一时哑然。
敢情阿时选皇后竟是依着她的模样来选的啊,她可是皇族第一美人,整个华京里恐怕都挑不出一个贵女能跟她一争风姿的。阿时同她乃孪生子,样貌自然也算是男儿中的翘楚,也难怪阿时眼高于顶。
可阿时是要选皇后,又不是要选美人,难道他也要像父皇那样,沉迷美色……
想到这里,宋茹甄眸色不由得一沉,正色道:“皇后不一定要好看,更重要的是品性,貌倒是在其次,关键是人要……”
“进了!玄武又进了!”宋应时突然伸手指着校场兴奋地大喊。
“阿时!”宋茹甄绷起脸。
宋应时顿时笑嘻嘻地顾左右而言他道:“阿姐,我同你说啊,这支球队可是我亲自从禁卫军里面挑的,个个都是一顶十的好手,你看今日一露手,果然是大杀四方……”
宋茹甄:“……”
比赛结束,玄武大胜。
玄武队员一行七人上来复命:“陛下!”
宋应时眉开眼笑道:“今日你们踢地不错,朕要好好赏你们,说吧,都想要些什么赏赐?”
玄武队首拱手道:“臣等不要赏赐,臣等只想恳请陛下允许臣等做一件事。”
“哦?”宋应时来了兴致,“什么事,说来听听。”
那玄武队首却深深看了褚晏一眼。
宋茹甄的心“咯噔”一下,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24章 求生(五)
果然,便听那玄武队首道:“传言都说泽王祖上出过七个战神,族人也是个个身手了得,驸马爷既是泽王之子,身手定然不凡,这马球也一定不在话下,所以臣等今日想挑战驸马爷。”
宋茹甄立马看向褚晏,只见褚晏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淡定如斯的表情。
宋应时兴致勃勃地问:“挑战驸马爷?怎么个挑战法?”
玄武队首举起三根手指头,豪气冲天道:“三场定胜负。”
宋应时点了一下头,转眸看向褚晏:“驸马,你看……”
“本宫不同意。”宋茹甄断然拒绝道。
宋应时见她护褚晏护地如此紧,便五分哀怨,五分无奈地说道:“阿姐,不过是打个马球而已。”
“你确定只是打个马球而已?”宋茹甄紧盯着宋应时的眼睛问。
宋应时的眼睛不自然地一闪,别开脸看向底下的玄武队员,微微扬起下巴道:“那是自然。”
宋茹甄却是不信的,本来阿时叫褚晏同她一起来观看马球比赛,她就有点怀疑阿时别有用意。是童恩暗示她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是阿时为了同那些贵女们多接触,然而阿时出现后,却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那些贵女们,可他培养的球队竟然公然挑战褚晏。
是何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难道阿时是想通过玄武队给褚晏难看?
正思索着,那玄武队首吊儿郎当地看向褚晏挑衅道:“驸马爷,怎么当久了驸马就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如今,也只敢躲在长公主背后当个缩头乌龟?哈哈……”
他一笑,整个校场上的人都跟着一起哄笑,连那些看台上的贵女们都在一起交头接耳地窃笑。
宋茹甄怒急,拍案起身指着玄武他们吼道:“尔等放肆!”
褚晏却向前两步,挡住了宋茹甄,不疾不徐地问:“输赢当如何?”
玄武队首一愣,其他笑声戛然而止,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褚晏。
那玄武队首向前走了一大步,然后抬腿跨立,倒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胯/下,趾高气扬地冲褚晏叫嚣道:“谁输了,今儿个,就从谁的跨/下钻过去!”
他一说完,其他六名队员纷纷抱胸跨立,十分轻蔑地睨着褚晏。
——胯/下受辱!
原来这才是阿时今天真正的目的。
看来阿时还没有放弃折辱褚晏的想法,如今竟然还要当着整个华京贵族的面,公然折辱褚晏。阿时既然能够安排这么一出,肯定是早有准备,褚晏只怕斗不过。
宋茹甄刚想阻止褚晏应战,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褚晏十分平静地说:“好,我应战。”
“褚晏!”她一把紧拉住褚晏的手臂。
褚晏转身,一双黑润润的凤目深深地望着她。
“你说过,我得先学会求生。”
她是说过让褚晏先学会求生,但她说的求生是不要做贱自己,可眼下,分明是在找死啊!
宋茹甄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放弃。
褚晏抬起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握紧,然后轻轻地,又十分坚定地掰开了她的手放下,唇角微微一提,道:“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宋茹甄见他心意已决,只好放手先任他去了。
褚晏很快换了一身蓝色的窄袖劲衣上场。
与此同时,一名青衣小太监牵上去一匹高头黑马交给了褚晏,那匹黑马一上场就不停地打响鼻,又是马蹄刨地的,一看就是个暴躁的主儿。
褚晏接过马后,并没有急着上马,而是头挨头地抚摸了几下黑马的鬃毛,似在与黑马说着什么话。过了会儿,那匹黑马竟然变温顺了,安静地立在场上甩了两下长尾,也不刨地,也不喷响鼻了。
这时,童恩出来,扯着尖锐的嗓子对着校场上大喊:“有谁愿意同驸马组队的,请上场。”
今日来这里比赛的都是华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球队,有的是大世家专门培养用来比赛的精英球员,有的是华京纨绔们自行组合的高手,还有的则是一些爱马球的勋贵子弟们……
总之今日能到场的个个都不简单,最后胜利的却是皇帝培养的禁军玄武队,因为大家心知肚明这是玄武队第一次出场打球,折了谁的面子当然也不能折了皇帝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