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汤曼青真的没理智了,刚才在邵怀玉跟前,她还装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一出了那道门,她在后台就开始跌跌撞撞地往观众席上跑,一心想的都是厉骞那双又痛又伤的眼。
和他那天问她的那句,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她和他的关系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位了,汤曼青在这段自以为是的感情里装模作样扮深情,殊不知对方像一张白纸,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他认真询问她的许可,认真同她作为情侣来交往。
他对她比自己好,只知道一味地保护她,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送她出国。
愧疚如万箭钻心,她突然好怕他知道自己刚才去做了什么,同时,她更怕他已经得到答案自行离开。
整整在邵怀玉那里耽误的几十分钟,汤曼青一个“整理仪表”,音乐会都已经散场。
观众正在有序离开,消防通道附近,不少人接踵而至,挡住汤曼青的去路。
穿着礼服高跟,盘着优雅发髻,她该对得起自己这副好模样,等一等,保持体面,绕开人群。
可她什么都不管了,就像逆流中奋力向上游的鱼,撞到了人却连头都不回。
有人回头冲她不满谩骂,有人则回手更用力地推她一把。
发髻彻底散了,腰撞倒扶梯把手,拥挤中她还丢失了一只鞋子,小腿肚被人踢了几脚。
可她不知道疼,还在用力跑。
终于拨开面前怒目而视的陌生人,汤曼青一眼望到座位上那个孤单的影子时,她要用力捂住嘴巴才能忍住喉咙里冒出来的悲鸣。
台上落幕了,最后一样乐器也被抬走,灯光被关掉,周围只剩下弧形的地灯。
可台下一片空荡中还留着他。
留着她真正属意的那个厉骞。
不仅是听得懂德语,其实厉骞早知道今天这场音乐会,目的是让邵怀玉有机会和汤曼青见面。
你问厉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不对的。
大概从汤曼青下定决心舍弃他的那一秒吧。
从那天在疗养院答应她会带她来看班贝格交响乐,厉骞心里就一直像扎了一根针,甚至当晚洗完澡例行床上活动时,他都有些难过得提不起兴致。
被汤曼青笑他不中用。
心有灵犀不是作假,这世界上也不单单是双胞胎能感应对方的心理活动。
厉骞不需要查乐团内部名单,他就是知道,汤曼青不准备要他了,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他的女朋友,他心爱的女孩,连出国这几天都等不及,汤曼青受够他,要去找别人了,不会再回来了。
知道的,他不是成熟邪佞的厉骞,他更没资格做她干净的初恋,如果他们不是机缘巧合被上天安插在一起,以他和她的身份,任由在全世界哪一条大街上错身,都不会又那种机会偶遇。
他爱的主体已经这么虚假,仍有可笑的侥幸。
他侥幸地认为,不只是自己的身份强留住了对方,汤曼青在他耳边说过的情话,一定也有几分真心,她和他因为秘密而心意相通,她的身体会因为他的行动而很快乐。
但这种侥幸在五十分钟前,亲耳听到旁边邵怀玉派来的信使说了什么后,彻底被浇灭了。
她到底还是选了别人,不惜笑盈盈地冲他撒谎。
其实有整整叁千多秒可以起身潇洒地离开,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去为财团的事情善后。
厉骞等了一秒,又一秒,思想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疲倦的身体。
他就睁大眼睛坐在座位上,只希望面前的演奏可能再长一点,也许说够了他们要说的话,汤曼青仍然想得起来和他告别。
祈求时间可以停止,祈求老天能怜悯他,一个吻不够,他太贪心,还想要一个拥抱和再见。
可惜没人能阻止时间流逝,周围暗下来,他眼神也淡了。
恍惚中要扶着座位起身,他该开心的,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只要汤曼青开心,他会祝福她。
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指节突兀的钢琴手,他那点儿自欺欺人的大度也碎了,回头像溺水之人一把抓住送到嘴边亲吻,再侧脸,汤曼青主动将整个头颅都埋在他的肩颈。
声音好像有哭腔,但是那么动听。
她说:“男朋友,我们回家吧,音乐会不好听,我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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