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十九年,京兆平陵别馆。
盛夏,她在侍女的搀扶下到园林中走走。
亭台楼阁,香榭水岸。
纤纤玉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子了。
这是第二胎,她已淡定不少。虽说验出是双生子,但有经验丰富的产婆在,无甚要紧。
偏偏是她那温文尔雅的郎君,万分紧张自己的身子。明明在外代天子牧民,也时不时的修上家书一封,询问身子是否安好。
一声轻叹。
侍女忠心的询问娘子为何事烦心。
她想了想,其实无事,转念一想,便道:“大郎已经十岁,再过两年就要进学了。”
那个自出生就没有得到她多少关注的儿子,一转眼就已经长大了。
一丝丝惆怅涌上心头。
抬眼望去,两个妙龄少女在亭中乘凉,一青一粉,襦裙飘飘,巧笑嫣然。
她们显然是注意到这边,恭谨的起身走来行礼。
“见过母亲。”
她敛眉,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面前的少女们是府里庶出的孩子,她是主母,秉持一家须得端庄大气。但面对其他女人为自己夫君所生的孩子时,也做不到毫无芥蒂。
少女习惯了夫人的清冷,垂首离开。
她注视她们离开的背影,感受着小腹的弧度,那里正孕育着两个生命,目前还不知道性别,不过她希望。
“若是两个男孩就好了。”
侍女只当她不安主母的身份将来被妾室威胁,笑着应和。
她摇摇头,目光悠远。
日光炽热,热度灼烧她的视线,景象一阵阵模糊。
水池内的莲花逐渐和太液池里的莲花重合,都是淡淡的粉,既不妖娆,也不素雅。
她想起了未出嫁前,在宫里的日子。那四方的宫墙阻碍了她伸向远方的视线,她心心念念跳出这四方之外,天高地阔,将任她遨游。
现在想来,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跳到另一个囚笼。
可笑至极。
为什么呢?
已是年近30岁的她仍旧不解,古人所说的叁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她身上完全没有应验。
为什么世道对女子如此严苛?
为什么女子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只能依附于男子?
她想,大概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答案了。
那么只能。
她抿唇,在心里祈祷。
千万不要是女儿。
她收回视线,痛苦的闭上眼。
孩子,阿娘希望你们千万不要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