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灯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待到鱼钩停稳, 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用灵力将鱼竿架起来,从刀鞘里取出一卷书, 就这?般坐着开始看。
这?些日子, 他总在?此间坐着, 多数时候是看书, 间或吹几首笛曲,弹弹六弦琴。
闻灯清楚地记得自己不曾学过琴——他学的多是西式乐器,唯一会的民乐是横笛,却在?抚上六弦琴的一刻, 下指如飞,将琴曲奏得极流利。
他忘了一些事情,但?同时多了一门技艺。这?事诡异得很,偏偏发生?得自然至极。
最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闻灯还会想上一想缘由,但?时间久了,一日复一日过去?,便也懒得去?思考了。
不过大明楼并非每一日都从早沉寂到晚。当酉时的钟声敲响,于闲和徒无遥会过来敲开前院的门,将在?院子里坐“枯禅”的闻灯拽到食堂吃东西。
但?这?一日,他们拽着闻灯走?上的并非往常那条路,而是一路朝外,走?向白玉京东门。
徒无遥一身?火红大步在?前,于闲走?在?闻灯左手边。路是熟悉的路,纵使?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但?闻灯对去?外面?兴趣缺缺。他扫了这?两人一眼,停下脚步问:“这?是要?去?哪?”
“闻师弟,你记性似乎变差了。”徒无遥回过头来说道,“前几日不是说好了吗?谌寒年自个儿办的酒楼今天开业,我?们过去?帮他捧场。”
闻灯想起确有此事,眉梢一蹙,但?还是低低应了声“哦”。
来到酒楼是一刻钟之后,这?中途,他们去?给谌寒年挑了几件开业贺礼。
谌寒年为几人留下了最顶层的雅间。推门进去?,冷菜早已上桌,北苍望羲坐在?位置上等了好一阵,闲得无聊,把果子搭成?各种各样的房子和塔。
“你们终……”北苍望羲抬头。
徒无遥一声暴喝打断他的话?:“北苍望羲,这?是我?千辛万苦找人从南面?运过来的果子,娇贵得很,一压就坏,你竟然用来搭房子?”
话?到末尾,她甚至吼破了音。
北苍望羲手一抖,正搭的“房子”塌了,果子噼里啪啦落到地上,有几个直接把自己撞成?了汁。徒无遥见状更?气,一把抽出腰间的长鞭。
“徒师姐,大好的日子莫要?动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北苍望羲唰的从椅子里蹦下来,双手挡在?身?前,露出讨好的笑容。
“谁是你师姐!”徒无遥满脸怒气,作势就要?扬鞭,为她得来不易的果子们报仇。
北苍望羲“哎”了一声,赶紧开窗跑。
徒无遥二?话?不说追出去?,嗖的没了影。
吵闹声倏然而来倏然而去?,闻灯瞥了眼窗外,和于闲一起将剩下的、完好无损的果子们捡进果盘,然后挑了张椅子坐下,喝了一口北苍望羲早先便倒好的酒。
于闲坐到他对面?,尝了尝桌上的冷菜和点心,放下筷子抬起头,注视着闻灯道:“闻师弟,我?觉得你最近特别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闻灯偏首。
“你最近不太笑了。”于闲道,顿了顿,又补充:“你看起来好像丢了什么,很孤独。”
闻灯被他说得一愣,思忖片刻反问:“有吗?”
“有。”于闲肯定地点点头。
灯盏高挂,晕黄的光芒倾洒旋落,照得闻灯一身?素净的白衣偏了色。他脸上瞧不出太过明显的情绪,抿了抿唇,放下酒杯,垂低眼眸。
宵风从窗外直入,雅间里两人一时无话?。
于闲把闻灯喜欢的冷吃兔换到他面?前去?,想了想,提议道:“东山的桃花开了,明日正好是休假一日,咱们带上几坛好酒,去?赏桃花如何?”
“好呀好呀,东山的桃花,向来是神京城一绝。”北苍望羲噌的一声从窗户外窜进来,抢在?闻灯之前应下于闲的话?。
“你若不给我?运一箱这?种果子过来,咱俩这?事没完……东山赏桃花?行啊,我?同意!”徒无遥亦回到雅间,先是怒气冲冲对北苍望羲一吼,再对于闲的提议表示赞同。
闻灯眼神动了动:“明日……”
“明日二?月廿四,是咱们这?个月唯一的休息日,你有别的事?”于闲问。
“并无。”闻灯摇头。
北苍望羲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就这?样说定了。”
“我?们白玉京明日放假,你个其他学院的人凑什么热闹?”徒无遥分外没好气。
北苍望羲“哎”了声,答应徒无遥的赔偿要?求,并说了许多好话?,才算让她神情有所好转。
酒楼伙计将热菜一道一道端上桌,几人品尝起这?里的菜色。其间谌寒年过来敬了三四次酒,并仔细询问他们对酒楼各方面?的看法,大都是于闲在?回答。
散席时夜已深,但?月色太明,辉光四溢,难有深意。北苍望羲说不如到城东的食肆续个摊,于闲和徒无遥都说可以,唯独闻灯回了白玉京。
他不太喜欢身?处在?人群里的感觉——那些人太吵了,他想安静。
大明楼四下无人,闻灯在?前院屋檐下站了一阵,才走?向后院寝舍,推开门。他往身?上丢了个洁净术,驱散酒味和烟火气,坐到窗前桌案后,缓慢拨响他的六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