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却见皇帝表情无波无澜。
宫贵人知道皇帝的性子,软声道:“臣妾见陛下日夜操劳政务,遂煮了羹汤,安神滋补,望陛下尝尝。”
萧衍“嗯”了一声,“贵人有心。”又唤了一声,“高贵。”
高贵公公从春芽手中稳稳地接住了托盘。
宫贵人今日好不容易见到皇帝,不肯就此离去,柔声道:“臣妾今日新着彩裙,陛下可是喜欢?”
萧衍觉得那裙子确实有些晃眼,就“嗯”了一声。
宫贵人喜道:“此乃月华裙,是司制司新制,臣妾得了一条,恰恰暗合了臣妾的闺名。”声音渐低似呢喃。
高贵公公连同周围的宦官都不禁埋低了头。
闺名?萧衍不知道宫贵人的闺名是什么,只记得她爹的名号。
想了片刻,就此作罢。
这几日,宫正海在官吏拔擢上多是‘臣附议’,萧衍便也耐着性子对宫贵人道:“朕尚还有公务,你先退下罢,改日朕再去看你。”
宫贵人闻言喜极,笑意盈盈地告了退。“臣妾恭候陛下!”
高贵公公见时机尚好,正准备唤敬事房的武公公进殿,却见皇帝的脸色似乎不好了……
他于是闭上了嘴。
皇上翻着奏疏,殿内霎时针落可闻。
等了一会儿,殿外扬声道:“敬事房总管到。”
萧衍:“宣。”
武公公托着玉盘入殿。
萧衍迈步走下玉阶,只见盘内玉牌三行排列齐整。
他的目光径直落到第三行,打头的是“春雨阁周美人”,第二位是“连澍殿陈美人”,他依次看过去,秀怡殿顾美人的牌子落在最末。
怎么?这个顾美人没钱了?还是没有上进心了?
原以为她有待栽培,或可为地方官魁的恩宠之兆,恰如宫贵人之于新党。
萧衍轻声一笑,说:“去!”
这就是今日又不翻牌的意思了。
武公公头痛,皇帝即位两年,宫中无嗣,连个小公主都没有。
翻牌子也是五日才翻,还总有那么一两次“去”。
宫中无皇后,妃嫔不争气。
有些老臣已经颇有微词。
可陛下却不当回事。
武公公心中发急,他作为敬事房总管,也会是文官口诛笔伐的对象。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更何况,宫里连个能劝一劝的太后都没有!
他壮着胆子,打算劝一劝,刚说了半句:“陛下……这……”
萧衍却转身回了上座。
武公公只好中途变哑,捧着托盘退出了殿外。
*
秀怡殿后的小花园里,墙角摆着一个火盆,一小簇猩红火苗飘飘摇摇。
王贵人将手中纸钱撒尽,“槐花啊,下辈子投个好胎,别生来就做奴才。”
她说罢就扶着黄鹂的手站了起来,朝殿内走去。
身后的宫婢待火光燃尽,收走了那小小的火盆。
王贵人问:“敬事房可传来了消息?”
黄鹂:“说是叫‘去’。”
王贵人冷哼一声,“宫贵人又白费心思了呢,打扮得花枝招展如何,送羹汤又如何,陛下还不是不翻她牌子。我看呐,那月华裙说得再好,也搏不了宠爱。陛下既然叫去,就去罢。谁都讨不到好,公平!”
而摘芳殿宫贵人听说叫“去”,也没放在心上,陛下既说了要来看她,今天不来,五日后也会来!
然而,这一‘去’竟然就连‘去’了大半月。
顾仪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的事情了。
她慌了。
顾仪这天一起床,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又浮现了那一道熟悉的白光的残影。
这铁定不是贫血,肯定是剧情搞我!
她急匆匆地派桃夹出门打探消息,才得知皇帝竟然已经快一个月没踏足后宫了。
“美人,今日又是翻牌的日子,要不要打点一二?”
顾仪稳了稳心神,“宫贵人处有没有新进的宫婢?”
桃夹歪头,不明所以,“没听说啊,怎么了美人?”
妈蛋!明明是宫贵人那个工具人没有尽职尽责,为什么是我又要不好了!
“那司制司的赵婉还在当差?”
桃夹笑了,“说得是呢,美人还不知道罢,她制了一条月华裙,奉给宫贵人,宫贵人原以为可以讨陛下欢喜,可陛下这么久都未去看她,宫贵人没给赵婉好脸色呢,罚她半月间做了好些活计。”
果然,剧情偏离了啊。
按照原书剧情,宫贵人因为月华裙承宠,宫贵人因此将赵婉收入摘芳殿作贴身宫婢。
赵婉得以见到萧衍。
两人眉来眼去几回,萧衍就记住了赵婉这个宫婢。
顾仪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怎么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摸出了枕头下的香囊,里面有齐美人给她的一锭元宝,卖话本的钱。
她咬牙给了桃夹,“去寻陆朝公公。”她思索片刻,又说,“然后去司制司问一问有没有做好的月华裙,领一条来。”
桃夹喜道:“是,美人!”
这大半个月劝了美人数回,今日终于成了!
桃夹走后,顾仪在殿中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