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叁班四班安排了场躲避球友谊赛,单号生先上场。
林悦知见对面王峖赫然在列,头皮一阵麻。她可忘不了两人在楼梯间的不欢而散,王峖离开前甚至阴阳怪气说了句走着瞧。
果不其然,王峖逮到球便朝她丢,旁若无闻,猖狂得很,叁班的人纷纷面色难看。
双号的肖朋在场下亦不认同:「搞什么啊,太针对女生了……」
林悦知跑到东,又蹿到西。以为自己在青色年华收获了一份至善至美的心意,结果竟是见识到一个男孩子心眼能有多么小。她有些难过。
「界外--」
林悦知得空喘息间,一抹身影往她身前站。后来,林雁旭总在她四周,接下朝她来的每一球,即使被扔出场,也很快回来。
王峖不满他替她出头,丢得愈发狠。
林雁旭同样反击。好几次,他冷冷瞪着王峖,两只手握拳,筋脉毕现,她多怕他过去揪王峖领子,他却出乎意外沉得住气。
随着一来一往,砸林雁旭的一下下扎实声,打在她心上,明明球不是他们这个方向,她愣是冲过去,跟一女生的逃跑动线重迭。然后她没有对方闪避的快,摔了个四脚朝天。
林雁旭冲过来,场上都不见他这般凶,「你是笨蛋?」
「……」她只是想出局。
林悦知膝盖磕出血,林雁旭负责领她去保健室。
背着林悦知,林雁旭问:「痛吗?」后面一阵窸窣声,他想他是傻了,居然忘记她没法说话,好笑的是,她跟着傻。她做动作,他哪看得见。他计上心来,改口:「点头就捏我右边耳朵,摇头就捏我左边耳朵。」
右耳被轻轻捏了下,林雁旭忽觉不对劲。她分明动手动脚的是他耳朵,可为何她连他的心也动了。
林雁旭假装镇静,懒懒道:「你的手挺热。」
是吗?
林悦知观察自己的手,以为是于炎炎夏日底晒得过了。转眼发现林雁旭尖尖的耳朵浮出一簇红,她的心又像落了队的小陶偶,错乱突突。
或许……热的另有其人?
林雁旭说回球场的事,「你刚是脑袋抽风了吗?往球撞?」
「……」
她使劲捏了他的左耳。
「别朝我发火啊,你那样子不是傻是什么。」
林悦知两只手越过他肩膀,在他胸前用手语解释。她是不想他给她当肉盾。他倒好,倒打一靶。
林雁旭压根看不懂,故意曲解她意思,「有深刻反省就好。」
「……」
他真的很坏。
林悦知委屈,想跳下他的背,一顿扭。林雁旭噙着笑意,努力不让她察觉分毫,冷淡的说:「别乱动。」
她才不要听他的。
林雁旭急了,左手把控她大腿,右手腾出空拍了她一下屁股,「叫你别动!你又想摔?」
林悦知僵硬住,林雁旭也发觉自己动作鲁莽了,两人之间好长一段时间没对话。
「……我怕你受伤。」他辩解。
他们在二校区上的课,要回本校得穿行一座天桥。长空远方,盛大的金色日光,教学楼墙的挂钟指针,正无声的偏移,待下了桥,接上林荫小道,两人微妙的沉默,延伸了时光,放慢了所有。很奇妙的,几片下坠的小叶子,不即不离的一对深深影子,以及林雁旭脖颈间的细密汗珠,突然在林悦知眼里变得可爱鲜明起来。
他背着她每走一步,都是在诱敌深入。她将要落网。
其实,林雁旭在球场维护她,说不感动是假。
她也一直想跟他和好,但她不晓得如何给彼此递梯子下阶,总不能拿她拒绝了王峖这事找他。那是风马牛不相及。
林悦知陷在万千的思绪里时,林雁旭同样烦乱着。
他为赔罪,熬一整夜写的情书就在他的裤袋,烧得他有点羞耻,有点不宁静。他希望他能不必交出去。
「哎,我背你去保健室,我们能不能算和好了?」
林悦知没反应。
林雁旭打定主意了,不给情书。 「以后我错了,我就背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行不行?」
林悦知醒过神,就听见这句。
她笑了。
右耳收到答覆,林雁旭如释重负。他低下头,不想被她瞧见他把持不住的笑意。
「还有,我会让王峖来给你道歉,你等着。」他说得云淡风轻,又异常把握。
林悦知惊奇,她可不指望王峖幡然悔悟。
没想到,林雁旭没有食言。
有一天课间,林悦知要去装水瓶,才踏出教室就被王峖堵个正着。
他脸很臭,眼睛不肯看她,口吻却比平常要客气且克制许多。他没头没尾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林悦知一面讶异,一面困惑。
「总之,对不起。」说完王峖便离开了。
后来,透过在操场目睹完一出大戏回来的郑木琹,林悦知得知了故事全貌。
郑木琹告诉她,「你知道吗?刚刚林雁旭找王峖一对一斗牛,还让他叁分,结果赢了!超级帅。」
林悦知抱着水瓶回到座位时,想再往下复习功课,却怎么也读不进去了。
她的脑子全是某个人的背影。不论是在球场,或是林荫小道上。
她伏低身子,捂脸趴在桌上,制服裙底的细细两条腿在空中踢腾了下。
那时候,世界如何纷乱,都没她左胸口吵闹。套着厚重羽绒服,林悦知抄手行于冰冷的俄罗斯夜里,鼻子麋鹿一般红咚咚。
过去的美好真是显得如今太糟糕。
看着拉她出来,陪她一同吹风受冻,正兴味索然在公路上堆雪人的白礼,她吸吸鼻子,蹲到他身旁。
白礼:「冷静了吗?我们九点前得回去。」
一片黑的俄罗斯是孕育犯罪的摇篮。
林悦知点头,捡枝树杈朝雪地上写「谢谢你」。
杵在林雁旭房门前的她,太过孤立无援,他也是鬼遮了眼心软,才拉她出来。
白礼盯着那排字,「那你想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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