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不在礼堂内,而是靠近阶梯教室一旁的公开间,一座桥从两道之中穿过,路过还可以顺带欣赏校内的河景。
越靠近表彰会结束,越是没人来这边。
这会儿节目应该都表演完了,校方大概率在宣读获奖名单。
盛蔷走进更衣室,里面空荡荡,剩下几个隔开的单间,都大剌剌地敞开着门板。
她随意地挑了间,附上锁,顺带着将礼服搭在门沿上方,利落地换衣服。
外边儿这会像是来了人,脚步声窸窸窣窣。
大概是还有人要过来换衣,盛蔷也没放在心上。
恰好这会儿她脱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件轻薄的内衬,径自将旧衣服挂在一侧。
衣服都堆在一起,踮脚间她有衣服被触碰着掉落到地上。
盛蔷往旁边挪了一步去捡。
就在她弯腰的档口,一盆水自上方而来,紧贴着门边淋下,“哗啦”的一声,直接在她脚边溅起。
盛蔷愣怔一瞬,侧脸都被浸润。
还没等她出声,随后响起来的是慌不择路的跑音,脚步很重,没几秒后,彻底地消失在了门外。
骤然的冷意不断袭来,才让盛蔷彻彻底底回了神。
她自己虽是没被淋到多少,可搭在上边的礼服、包括挂在一侧的衣服都遭了秧,皆是被淋湿了一半,压根不能再穿。
盛蔷来不及想那么多,指尖微颤。
她强迫着自己稳定心神,随后捞开手机给应桃打电话。
响了几秒,对方没接。
盛蔷:「在吗,我出了点事,衣服都不能用了,你赶紧给我送来一条裙子,我现在就在礼堂旁边的更衣室。」
应桃还没回应,盛蔷干等了会儿,觉得也不是办法,干脆就捞起所有的衣服,准备到外间收拾好。
她垂眸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上场还有三十分钟,还来得及。
庆幸的是她并没有脱完,现在还有一件内饰衬衣挡住。之后实在不行,她干脆穿着半湿的礼服上台,一切游刃有余,不算什么。
等待的档口,盛蔷也没闲着,捋起鬓边的湿发,利落地整理衣服。
就是不知道更衣室这边有没有吹风机。
盛蔷站起身环顾四周,看附近没人,也没找到吹风机的影子,她干脆跨了几步,想要迈出去,看能不能碰上什么人帮个忙。
就在她拎起湿衣服的档口,门外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盛蔷?”
沈言礼顿在门口,偏过脸来看着她。
女孩略有些狼狈,手里不知道拎着什么,看起来沉甸甸的。
身上仅仅套了一件衣服,很是轻薄,大概因着被半淋湿的缘故,衬衣清透着贴在肌肤之上,若隐若现。
天气很冷,她略抱住自己,瑟瑟中几缕半湿的头发落在两侧。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眼,直愣愣地望了过来。
对方并没有停驻太久,转身朝她迈来,顺带着关了更衣室的门。
盛蔷听出来是他,只来得及瞥见沈言礼没有任何犹豫的动作。
就在她刚要出声的档口,一件外套从上方而落,直接将她兜头罩住。
第14章 your world 狭小的空间里唯……
落下的那件外套是黑色的夹克, 携有沈言礼身上的味道,透着年轻男生特有的朝气,熟悉冽然。
淡淡的烟草薄荷味凝着裹着, 在她鼻尖蔓延。
夹克依稀之间还存留有他身体的温度,隔着衣物的夹层缓缓传递而来,十分熨帖。
这时候周遭奇异得安静,两人虽然没有开口, 但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 感官异常清晰。
盛蔷视线被遮挡, 看不见他人,只能倚靠呼吸交错来比拟沈言礼现在所在的位置。
他手下动作没停, 察觉到她略有些发抖, 更是加了点力道,隔着衣服摁着人, 顺带将她裹得紧了紧。
眼前是略显昏暗的世界,声息都被拢成一团,盛蔷有些呼吸不过来,略略挣扎了下, 从夹克侧边的开口处露出一张脸来。
因着被闷了会儿,半湿的几缕头发稍稍乱了些, 如瓷若白的脸上浸着点淡淡的粉,
沈言礼这时候没在看她, 略略低着头,视线落在她手里紧攥着的衣服上, “发生什么了,你穿成这样?”
其实他在更衣室这边碰见盛蔷,也算是意外。
沈言礼下午被老教授找, 随后一直待在航空工程学院的实验室里。差不多到了点后,他才缓缓出发,准备打算直接去礼堂。
而后,在途径这边的长廊和盛蔷不期而遇。
“说来不长……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盛蔷嗓音压得低低的,“我的衣服都被泼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穿。”
沈言礼听了收回视线,直起身来挑眉看着她,“衣服被泼?”
“嗯。”盛蔷点头,顺带着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间,她略抿着唇,稍稍避开了他的目光。
主要是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点,偏偏遇到的还是他。
再者,她上半身近乎被沈言礼裹成了一团,双手被勒紧交叉在胸前,有点像是古代临刑之前的姿势,其实不是太舒服。
她穿的仅仅那么一件,轻薄不说,半边被浸润的地方淋哒哒地黏在身上。
更衣室即便关了门,但扛不住有冷风丝丝密密地潜伏进来。
对于冷的感知,盛蔷明显比沈言礼更有话语权。
眼下,她发出了自己都不知晓的小小战栗。
沈言礼察觉到了盛蔷不自觉的取暖小动作,他略略环顾四周,很快便下了判断。
“你手里的衣服别拿了。”说着,他下巴朝着一旁的更衣隔间抬了抬,以此作示意,“去里间。”
这样的要求有点突然,盛蔷这时候是真的有点懵了,“……啊?”
“你不冷?”沈言礼敛眸觑她一眼,干脆也没再多说,长臂稍伸,直接搡着人去了一旁。
他将盛蔷手里拎着的衣服拿过来,顺势放在室内的高台上,而后带着她去了隔间里,自己也紧跟着迈进,顺便锁了门。
“现在怎么说?”沈言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你上台演讲不到半小时。”
盛蔷没去细想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应了声,“嗯。”
顿了顿,她补充道,“不过没关系,应该来得及,我刚刚有给应桃发信息,看她能不能赶过来吧,实在不行我可以穿湿了的礼服上台。”
“湿的衣服就别穿了。”沈言礼说话的语气慢悠悠,动作却不含糊。
他单手执着手机,划开屏幕找人,“她赶不过来也没事,我让人送衣服过来。”
盛蔷下意识就想拒绝。
实在是因为,她好像麻烦沈言礼太多次了。
像是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沈言礼半掀起眼皮,“两边都让人送总归没错。”
他快速地翻了翻通讯录,想了想还是略过肖叙的名字,直接找了叶京寒。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见他这幅模样,盛蔷的话语被喀在了半截。
沈言礼略颔首,偏着头打电话,“对,你认识的不是有设计学院的吗,找一个在社团里的,现在赶紧送一套过来,就在礼堂旁的更衣室这边。”
而后,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沈言礼的目光倏然朝着她投了过来,“你说尺寸啊。”
他最后三个字说的拖腔带调,尾音也长长地拖曳着。
随着话语而来的是他抛过来的打量,过了会儿,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沈言礼复又开了口,“嗯,快点,最好十分钟内,到了给我打电话。”
待到这通电话结束,周遭仿佛都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余两人。
逼仄窄小的空间内,唯有她和他。
两人面对面而立,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
沈言礼还在打量,视线悠然地晃过来。
女孩垂眼不说话,这个时候没有了外力的桎梏,黑色夹克套在她身上略显松垮,直直露出纤长的颈线,在空中荡出一抹雪白的弧度。
“你打算在我面前做一辈子的鸵鸟?”沈言礼出声,“一直低着头。”
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半,沈言礼干脆背靠在更衣室隔间的门板上,懒洋洋地抬眼。
盛蔷这个时候难得带了点自己的小狡辩,“我没有好吗……”
察觉到他愈发不加收敛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正常平视前方,但也没看他。
只不过说是这样说,身子却像是有惯性似的,愈发往衣服里缩。
沈言礼的比喻也还算贴切,盛蔷眼下的这番动作,倒有点像他所说的鸵鸟,自顾自地埋着。
仿佛那件黑色夹克就是她的遮蔽所。
沈言礼比盛蔷高,她的任何小动作都逃脱不开视线的范围之内。
见此,他挑起半边眉,“你挡也没用。”
顿了顿,沈言礼补充,“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全看到了。”
“………”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盛蔷有一瞬间的僵硬。
逗弄够了,沈言礼像是笑了下,才又继续解释下去,“又不是没穿,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