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想过各种可怕的情形,这时见她虽然神色惨淡,但是性命尤在,四肢俱全,已是谢天谢地,欢喜无限。
他柔声道:“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必往心里去,明日我送你回建康暂住,万事自有我在。”
蕙卿听他意思,只差没把“李家若是敢说你失贞,我便马上上门求亲”这话说出口。
蕙卿却是无限怅惘,别说她心里尚不知怎么处置灭劫。
当初刘易安苦恋她许多,她一直装聋作哑,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又怎么好意思再若无其事嫁给刘易安。
刘易安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亲手给她端茶布菜。
他依然记得她所有微不足道的喜好,豆粥熬得不刚好,春韭鲜嫩,羔羊肉炙烤得稍焦。
蕙卿吃了几口,实在没有心思再吃,放下筷箸道:“我想睡一会,表兄自然还有许多大事忙碌,不必再陪着我。”
“眼下只有陪着大妹妹是我的紧要事。”刘易安摇头,又揭开了一个蛊盖,“这蒸芦菔甚是清淡,你再吃两口?”
蕙卿实在不忍拂他好意,勉强吃了个半饱,刘易安方将她领到后面的正房中。
一开始热气蒸腾,浴桶里面盛满了热水,毛巾皂豆具全,四角熏着香。
“我在外面等着,你若有什么不妥的,唤我一声便好。”刘易安拱了拱手,退出一步,将门扇合上。
蕙卿坐进浴桶,想到昨日灭劫在石池中为她暖身的情形,一时觉得自己拖累他那么多,不该心怀怨恨,一时又觉得,情愿他不曾救过自己,让自己心无牵挂地死掉好了。
她泡了一会,渐觉得胸闷头晕,便强撑着想爬出浴桶来,但一下没站稳,就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晕了多久,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人搂着她,给她轻轻擦干头发。
蕙卿懒得去想那人是谁,然而被人紧紧搂着,她感觉十分安全,便翻了个身抱回去,喃喃道:“别扔下我。”
“绝不会的,你放心。”
蕙卿却不能放心,被抛下的恐惧一直在她内心深处翻腾,她无数次重复着这一句,一定要听到那人一遍遍回应,才终于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眼前微有天光,蕙卿恍惚了一下,不知道这是处房子是哪里,垫在她颈下的手臂又是谁人。
片刻后终于全都想起来,她回过头去,只见刘易安合衣而卧,紧紧地搂着她。
他这一次千里奔袭过来相救,应该也是累极了,眼眶下有淡淡的黑色印迹,但面孔依然依然如少年时一般清爽干净,没有半点油垢。
蕙卿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想假装继续睡着,但刘易安极是警醒,蕙卿稍稍一动,他便醒过来,手臂瞬间用力,将蕙卿紧紧地搂住,手掌自然压在了她乳房上。
蕙卿轻哼了一声,刘易安瞬间也反应过来,赶紧将手放开。
蕙卿低头,自己身上穿了一件干净的睡袍,裹得甚是严实。
但是刘易安先前说过,他怕这宅子里的婢女乱传话,将她们尽数遣散了,那这身衣服也自然是他帮自己穿上的。
刘易安结结巴巴道:“昨日听见你倒在里面,我只好进来……”
他一面说一面想将胳膊抽出来,但旋即露出一抹苦笑,被蕙卿枕了一整夜,他胳膊有些酸麻,一时竟动弹不了。
“你是个死人吗?都枕麻了也不知道换个姿式!”蕙卿皱眉嗔道,“你先别动,我给你按摩下。”
蕙卿给他按压了几下,见他望着自己笑得傻呵呵的,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刘易安道:“你方才说我那两句,才像是我的大妹妹回来了。”
蕙卿惆怅,少年时她分明比刘易安小一岁,却处处管护着他,恐怕他被人欺负。
她闷不作声地给他按了一会,问道:“好些没?”
“好是好了……”刘易安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有半句不曾说出来,“但还想你帮我按一会。”
蕙卿轻轻“呸”了一声,起身欲离开床。
身后大力袭来,刘易安扯着她的睡袍,将她拉回到床上。
刘易安像八爪鱼一般缠住她,在她耳边轻语:“再陪我一会好不好?我,我从不曾想过能有一日这样……”
他紧张得四肢肌肉虬结,蕙卿皱眉,轻轻拍打他道:“你勒痛我了。”
刘易安见她没有挣扎的意思,大喜过望,忙放松些,将脸颊紧贴在她颈项上蹭动,似乎在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这些年来,我时不时会想着,当初你若是将我劫走的话,会如何?”蕙卿悠悠地道。
刘易安颤声道:“会……会如何?”
“你会抛下我逃走吗?”
“自然不会!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在,也必定护着你!”
“贼军势大,你一个人如何护得住我?”
“那便一起……不,那便让我死在你前面好了。”刘易安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旋而明白了蕙卿这番问话的缘由,用力擂了一下床板,“如果,如果我不放手让你嫁给那个废物,你绝不能受这番苦楚!都是我的过错!”管`理Q`号329 06 36 492
“这都是命。”蕙卿喃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