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说的, 不露脸不说话就可以。
江绎也的确没有露脸没有说话,但他在直播一连发了三条这么晃眼的字幕!!
被烟花雨挡着,鹿梨看不清弹幕都在疯狂地刷些什么, 大致也能猜到弹幕的局势能有多混乱, 现在关掉直播虽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总比江绎再说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要好。
鹿梨当机立断,关掉直播,立马跑到了客厅。
江绎正侧靠在沙发上,西装外套脱至一边, 身上只穿了件衬衫, 慢条斯理垂眼看着亮着的屏幕, 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节奏。
与在直播上搅得风起云涌的人, 恍若两人。
她果然不能放任江绎一个人呆着。
她生气地走近,试图抽走江绎的手机。
没料到江绎早有防备, 反向一扯,她松得慢,还没等反应, 身子一瞬往前倾,江绎似是下意识伸手护住了她,最终她半扑在江绎怀里, 没摔在地上。
两人之间若即若离的距离又一次被打破, 但这次比以往更近。她的鼻尖碰到江绎的下颚,轻轻蹭过。
她下意识抬头,倏尔撞进江绎浅琥珀色的眸里。
近看,那片琥珀色更加澄澈,很纯很透。
里头的情绪打着旋, 肆意地把慌乱的她藏进去。
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但鹿梨一时还是忘了反应,也忘了生气。
江绎目光沉着,视线缓缓下拉在她嘴唇定了两秒,须臾又轻描淡写地往上移,定定地看着她。
鹿梨有点慌,甚至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你的生日,”他倏然开口,声音有些哑,却收敛了几分张扬的意味,叫人听出无端的亲昵感来,“和我一起过吧。”
似是邀请,又像是请求。
江绎的语气一瞬拉回了鹿梨的思绪,她后退一步,站起身,慌乱地随口扯了个理由。
“我要跟我哥哥过。”
答案在意料之中,江绎神色没太惊讶。他直起身,眼神坦坦荡荡地划过她的表情,带了点思量,又像是早就猜到,他看向她,懒洋洋道:“小骗子。”
江绎没接着说,但鹿梨从他的眼神里明白了。
他知道鹿沉不会赶回来,给她过生日。所以他才这么理直气壮地戳穿她的谎话。
可鹿沉不回来给她过生日,跟江绎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江绎从小到大也不大看重生日这事,更是对她小时候嚷嚷要过生日这种行为不屑一顾。江绎突然提议要和她过生日,总不会是为了给她过一个生日吧。
鹿梨分出精力来思考江绎说和她过生日的用意,说出的话却跟生日没有什么关系,比起的生日的事,好像眼前的事更重要。
“你刚刚不也骗人了?”
“你不是不喜欢草莓冰吗?”
刚刚江绎递给她的草莓冰一勺都没少,来的时候还要强迫她分他一杯。他好像就喜欢跟她反着来,要说真和她反着来,他又亲自把草莓冰送上了门。
江绎把手机放下,盯了鹿梨好几秒,而后语气倒是正经了许多:“鹿梨,是谁告诉你,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的?”
“你不能否认我的可能性。”
第一眼喜欢就是喜欢,借由习惯喜欢上的又怎么能长久。
鹿梨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又憋了回去。没人教过她,是她自己认为。这个世界让她保留了这种认知。
可这个世界对江绎不是如此,她和江绎不同,他是自由的。
“喜欢是会变的,”
江绎慢悠悠站起来垂眼看她,话似乎意有所指:
“要是我开始喜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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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草莓冰,江绎没急着离开。即便是他赖着不走,鹿梨也没有理由赶走。
先行曲发布之后就是紧张的年末新专辑筹备,l写的曲也加入了发布的歌曲队列,不出所料应该是作为主打歌。
临时更改主打歌,对于新专辑的筹备工作来说也是负担,除却固定的行程,鹿梨天天都呆在工作室为新专辑收尾,刚刚的草莓冰也只是一场意外。
鹿梨跟温愿解释完刚刚的情况,温愿倒是看得挺开,反而劝慰鹿梨:“梨,你也不用紧张刚刚直播one的举动,我这边观望了下,主要有两种声音,不过对于你目前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主打歌的事敲定。”
既然温愿这样说,鹿梨也不愿意搅和在其中,也不管家里是不是有江绎,沉心下来编曲。工作室里几乎没有时间可言,沙漏里的时间缓缓掉落。
总算收好主打歌的尾,鹿梨才趴在工作台眯了会,不过在外行程赶,在家的时候又忙着编曲写词,鹿梨一觉都睡得昏昏沉沉。
还做了个梦。
梦见她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她还小,身高不过一米一左右,小小一只。
穿着独家定制的公主裙,在鹿家的花园里没有烦恼地跑着。
而身边的人忙前忙后,正准备她六岁的生日会。
母亲叫了她的名字,正跑着的她停下来扭头往回看,也看到了江母身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跟她年纪相仿,个子却比她高上不少。
她扑进母亲怀里,才好奇地打量小男孩。
小男孩有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眸色出奇得浅,唇红齿白,精致如同妖孽。
他眼神漠然,也同样打量着她。
母亲笑着向她介绍:“这就是你江伯母的儿子,还不叫哥哥?”
除了哥哥之外,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看痴了几秒,然后小声喊了声哥哥。没料到,“哥哥”收回眼,转身就走,搭理都没搭理她一下。
鹿梨没意识到,他俩仇也就这么结下了。
当时的她只是觉得委屈,她这么讨人喜欢,为什么“哥哥”不喜欢她。
生日宴会开始时,“哥哥”也一直背对着她,不屑与她有什么交流。
江母也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子,她好脾气地抱着鹿梨:“小梨不要难过,哥哥他不是讨厌你,他只是需要时间接受。”
鹿梨点点头,又听着江母跟母亲聊了几句天。
“这小绎不是还没长大吗?你不要总跟他提和小梨的娃娃亲,孩子总会不舒服的。”
“这娃娃亲还不是得他自己乐意,我是真喜欢小梨这孩子,要是以后他俩成了,我们不也放心吗?”
“长大的事谁说得清,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我们不要插手。”
“好好好,我听你的。联姻这事可不能落在我俩孩子身上。”
……
听了一长串,鹿梨只听懂了原来她和那个“哥哥”长大是要结婚的。
她问:“只有长大才能跟哥哥结婚吗?”
她的话逗乐了江母和母亲,江母回答:“是啊,长大了小梨就能嫁给小绎哥哥啦。”
须臾,她穿着公主裙一脸稚气地指着江绎,毫不客气地说:“我要长大。”
因为那时候的她只知道,长大了就可以和“哥哥”结婚了。
此时,话题里的“哥哥”也慢慢转过身,看向她。
他似乎对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他冷着脸,威胁道:“你试试?”
自小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鹿梨看到那种眼神,一下就哭着跑了。
她没办法接受,原来和她哥哥一样好看的人会讨厌她。
她以为,全世界都会喜欢她的。
……
她边哭边跑,跑得都累了,身后的声音也轻了下去。
她大声抽泣着,没哭多久,就发现身边多站了一个小女孩,定定地看着她。
从小的礼仪让她看见小女孩那一瞬间,立马收住哭脸,朝小女孩笑了下。
小女孩却没有回她一个笑容,眼神瞬间变得很冷,像她刚刚在“哥哥”那看见的一样。
立冬的天,冷风吹过,小女孩的眼神更冷,只穿了一件公主裙的她在轻轻地发抖。
她愣了一下,也忘了哭。
身边是个小小的池塘,她看着小女孩抿着唇,突然笑了一下。
后边的手一推,她掉进了立冬的池塘里。
刺骨的冷,她挣扎。
慢慢她失了力气,她下沉。
然后她感觉到有双手拉住了沉下去的她。
鼻尖轻轻蹭过淡淡的海盐气味,她从梦里惊醒。
她仍旧在工作室里,她的身上被披上了薄毯,身边是看着她的江绎。
她像是大梦初醒裹紧身上的薄毯,声音带了点哑,还有梦里的惊悸:“你怎么不敲门?”
江绎站在工作台旁,垂眼看她,声音也放得很轻:“看你睡着了。”
是她在工作室睡着了,江绎没忍心敲门。
鹿梨哦了声,又缓了口气,不敢再闭眼回想。
“做噩梦了?”江绎开口,但语气很确定,似乎是猜到了。
“算是吧。”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喘不过气的感觉还有。那种无助的感觉,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