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不愿多谈,她也就渐渐少问了,只是这疑问一直藏在心底。
恋爱两年,结婚三年,方哲对她也算用心,他记得他们所有的纪念日;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与小怪癖;他会为了陪她而尝试不太喜欢的甜食;也会因照顾她的口味而减少吃辣的次数;她给他发信息,他总能第一时间回复;工作日的清晨,他会早起为她做早餐;每日睡前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在她的床头柜上放好倒满温水的保温杯。
她觉得如果不是真的爱一个人,大约也做不到这些,是以便觉得那疑问或许也没那么重要,毕竟谁还没有个过去呢。况且时间长了,那些曾经的疑惑其实也真的淡了。
至少,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可是安娜今天的话,又在她心里割开一个口子,那些旧事全都涌了出来。
方哲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是在他姥姥身边长大的,她记得方哲第一次带她去见他姥姥,是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方哲姥姥才大病了一场,跟她说话时却一脸的笑容,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才出院的病人。方哲母亲说这是因为看见她了,知道最疼的外孙子有了女朋友,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吃饭的时候,方哲姥姥不停地给她夹菜,一个劲儿地夸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说她长得好,是一脸的福相,将来一定多福多寿。
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无所适从之下望向方哲求救,他却只管低头默不作声地夹菜,她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才明白那大概是他被那句“多福多寿”刺痛的反应。
她记得去年婆婆搬家,他们帮着收拾旧屋,她整理方哲卧室的写字台时,从柜子里发现了一个被旧课本压着的盒子,里面是一摞信,信封都是手作的,淡紫或鹅黄,画着藤蔓点缀,很是别致,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笔。
她假作质问的口吻打趣:“不是都说好了要扔了所有前任的痕迹吗?你怎么还留着小姑娘给你写的情书。”
他怔了怔,说时间久远,他早就不记得有这些了。
后来,她从洗手间回来,在屋门口见他捧着那盒子发呆,回头见她进来,表情有些僵硬,她假装不在意转身去外面帮忙。
车子近了驶往方哲公司的环路出口,安然紧了紧方向盘,一番挣扎之后并没有转向,车子依旧在环路上跑着,漫无目的。
安然不记得这一晚上她开着车在环路上跑了多久,周遭的车辆从拥堵到稀少,手机微信和电话铃声响了无数次后,她才下了环路,靠边停了下来。
夜里1点18分,里面全是方哲、母亲还有闺蜜崔亚楠的未接电话和信息。
安然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担忧地问她去哪儿了,她说有朋友约她出去坐坐,理由很是蹩脚,但母亲却未追问。只说让她赶紧回家,又说晚上的事儿她没跟方哲提,让她也没再胡思乱想,回家千万别折腾。
安然安抚了母亲,又给崔亚楠回了电话。
崔亚楠一接电话,没等她开口呢,冲口就问:“你是跟方哲吵架了还是外头搞外遇去了?连我的电话你也不接?”
“电话调无声了,没听见。”
“不用跟我解释,知道你没事儿就行。”崔亚楠道,“你是和方哲闹什么别扭了?”
“没有,刚又跟我姐打架了,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唉,你就别跟你姐一般见识了,她爱说什么就让她说去,你当没听见就完了。”
“行了,我知道了……”
“你别骗我啊,真不是跟方哲吵架了?”崔亚楠和安然二十年的感情,只凭电话里安然的一个话音便能听出端倪。
安然没立时回答,崔亚楠便知猜对了,问道:“你要是不想回家,今儿上我这儿住来,我给方哲打电话告诉他,他刚刚是真的着急了,你再不回他没准儿就报警了。”
“不用,没什么大事儿,我这会儿已经没事儿了,这就准备回去呢。”
“真没事儿才好,那你赶紧回去啊,到家给我发个信息,明天中午找你吃饭去。”
放下电话,安然的心情有些许的好转,发动车子回家。大夜里的她一个人开车在路上转悠半宿不回家,除了想冷静冷静,也是想给自己找这么一个心理安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将这事儿放下的理由:方哲很担心她。
安然从电梯里出来,正从包里翻钥匙,便听见屋里方哲快步过来开门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方哲推开门见了安然,神情先是豁然一松,紧接着又有些恼火,“别告诉我你手机又调无声了。”
“晚上跟我姐打架了,心情不好,在外面转悠了会儿……”安然淡淡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又得忙一宿呢,没想到你能比我回来的早。”
方哲没接话,无声地看着安然脱外套换拖鞋。安然不用看也知他现在是什么样的难看脸色,显然是对她回答或是态度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