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看了一眼安然,对上她不解的眼神,继续道:“你知道的,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两年的时间,夫妻感情就破裂到非离婚不可的程度,虽然不完全是异地的原因,但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所以我是真的不看好也不喜欢异地恋。陆瑶那时拿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我去外省也是铁定的,所以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拒绝她了。结果大学刚开学的“十一”假期,她居然一个人坐火车去我学校找我,甚至定了接下来四个周末的火车车票,说以后每周都来找我,就不算异地,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那时候年纪小,第一次谈恋爱,不太懂得照顾人,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异地的弊端就慢慢暴露出来了,大学四年我们就分手过两次,毕业后我回来工作,她来找我,我们就很自然的又复合了。但是几年的分分和和,让她越来越患得患失,我自己初入社会,整日疲于奔命,慢慢的矛盾也就越来越多。”
“她最后一次提出分手,说了很多积在心里多年的委屈,说放过彼此,让大家从这段疲惫的感情中解脱出来,我虽然很自责,也想过要挽回,但是又真的倦了,分手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方哲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整个人似是一下陷入更黑的黑暗之中。
他深深地垂着头,似是在挣扎,半晌,从喉间奋力挤出后面的话:“分手后的第四天,她从二十八楼跳下去,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安然似被狠狠敲了一下,头皮有些发麻。
震惊过后,似乎所有的事都清晰起来,他对过往情感经历的回避,重生前那一晚的沉默,甚至重生后的种种,似乎都有答案了。
脑子里子闪过所有关于陆瑶的画面,她的热情开朗,她的乐观健谈,那样一个人,难以想象会选择最决绝的自杀方式结束生命,可想到那晚陆瑶说她为了得到方哲的关心故意拖延伤愈,又似乎有迹可循。
似是一下子感到了夜晚的寒意,安然下意识地缩了缩。
方哲脱下外套,给安然披上,安然推了推说不用,他执意坚持,她便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安然好半天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却是方哲苦涩地叹笑一声打破沉默:“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些往事说出来,特别是对你……没想到真的说出来也不是很难。”
安然淡淡地回说:“人大概都是这样,有些事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各种顾虑难以倾诉,离得远了,反而更能轻松地说出口。”
方哲看着安然的侧脸,被“离得远了”四个字刺痛。
安然没看他,却也大概能明白他的心思,只作不察地问说:“陆瑶现在,好吗?”
“还好吧。”方哲答说,“那晚我送她回去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她出国之后在网上碰到过两次,也没聊太多,听说在法国一切都挺顺利的。”
“那应该是真的放下了。”
“但愿如此。”方哲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忧郁。
手中的酸奶见了底,瓶子上的标签也被安然撕得惨不忍睹,她把酸奶瓶放到袋子里,借着月光捡起掉在地上被她撕得粉碎的纸屑。
方哲也跟着她一起捡,两人的手不经意地碰到,她没有刻意的躲开,他慢了手上的动作,凝着她的侧脸。
有脚步声蹬蹬地上了看台,两人抬眼望过去,是安然宿舍的安晓琪。
安晓琪见着安然先是一喜,看见她旁边陪坐了一个男生又是一愣,再看安然披着他的衣服更有些吃惊,她不认识对方,可看样子应该和安然很熟。
“这么晚没见你回宿舍,我们有点儿担心你,就出来找找。”安晓琪往前走了几步,但没太靠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安然因劈腿而分手的可能性。
“我没什么事儿,和同学聊会儿天儿。”安然说着脱了方哲的衣服递给他道,“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方哲接过外套,看着安然和同学一起下了看台,他拿起地上的酸奶袋子,独自在漆黑的看台上站了一会儿,快步追了出去。
“安然!”
快到宿舍的时候,安然被方哲叫住,她诧异地回头,方哲紧跑了几步跟了上来。
“能再耽误你一会儿吗?”方哲问。
安然有些犹豫,却是安晓琪看了看安然的神色,回说:“我先上去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安晓琪走后,安然和方哲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只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边走边聊。
“前些日子,我见了我爸,他回国给我爷爷奶奶迁坟,特意来找我。”方哲道。
安然不知方哲为什么会说起这个,她从来没见过方哲的父亲,他们结婚时他都没出现,是王叔作为父亲的角色参加的婚礼,她只见过方哲私藏的一张他年轻时的照片,方哲的样子九分随了他。她也曾问过方哲结婚要不要请他,方哲说不用,但是她知道他其实很希望他能来,只不过是顾虑到他妈的感受,怕他来了,王叔尴尬难以自处,进而影响他妈和王叔的感情。他似乎总是这样,遇到这种情况,永远选择压抑自己而不是去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