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碧抱着苏公公的腿,求苏公公和殿下放过她。
苏公公却一脚将她踢开了,然后进了书房跟殿下说话,半晌才再出来。“殿下说,他的佑心院里向来清净,容不得生事之人。冉碧,先杖责三十,而后发配宫中辛者库,永不再用。”
冉碧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由得内侍们抬着出去打板子了。
沈嬷嬷还跪着,却听苏公公问话,“如此贱婢,你今日还安排来侍奉殿下,你与她该不会是一丘之貉?”
沈嬷嬷头都不敢抬,“不、不是。都是冉碧那丫头自己拿的主意,见长卿今日小日子了,便自己进了书房伺候。”
苏公公笑的几分阴冷,“便最好是这样。殿下念着嬷嬷这几年尽心伺候,今日冉碧的事情,便不追究在嬷嬷身上了。不过还是得有劳嬷嬷,在小禅房门外跪上一晚上。殿下说,这是佑心院的规矩。”
苏公公说完,内侍们便都走了。嬷嬷这下可乖巧了,将自己挪去了小禅房门前罚跪。
佑心院里少了个人,嬷嬷又跪了整整一夜。次日一早殿下上朝,朝云一个人伺候不过来。长卿便也顾不得什么小日子了,跟着来了寝殿里,伺候殿下更衣梳洗。
殿下今日精神不太好,眼底下起了一层青雾。
长卿帮殿下理着衣领,手却被殿下一把捉住了。朝云刚刚转背去拧帕子了,殿下却轻声问她,“今日手凉,嬷嬷说你小日子来了?”
“嗯…”她轻哼了一声,从殿下手里抽了手出来。女儿家的事情,哪里好让殿下问起。
殿下接过去朝云递来的帕子擦脸,只在扫了长卿一眼,方才去了偏殿用早膳了。
殿下上朝去了,长卿落得清闲,终于安安稳稳吃了个早饭,又回来睡了个回笼觉。
晌午时分,佑心院里便又嘈杂了起来。长卿从床榻上撑起来身子,听得外头声响,觉得几分出奇。平日里殿下上朝完,还会去勤政殿里看看奏折,该没有这么快回来东宫的才对。也不知道外头是谁来了…
她披好衣服出来望了望,便见嬷嬷客客气气,正领着个女子在佑心院里四处看着。嬷嬷笑脸盈盈,就差没将面皮拆下来,往人家脚边儿上送了。那进来的女子眼眸淡淡,却并未将嬷嬷的殷勤放在眼里。
长卿将那女子认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前日在宫中见过的纪家小姐。不知怎的,长卿只觉小腹痛了一下,梦中失子之痛好似还在提醒着她。
朝云正从外头回来,便被嬷嬷叫了过去,给纪家小姐请安了。嬷嬷还吩咐着朝云,“去将长卿也喊来。”
长卿刚刚理好了衣衫,听着嬷嬷喊她,自觉出去与那纪家小姐问候作礼。
纪悠然也将她认了出来,“除夕那日伺候在殿下身边的,便也是你?”
长卿颔首。却见纪悠然从一旁带来的婢子手中,要了三个香囊来。“太后娘娘让悠然来伺候殿下的寒病,日后怕是要扰着大家了。这是平日悠然与母亲一起做的女工,都是驱虫防病的香药。还望大家不嫌弃。”
纪悠然说着,先拿了一个香囊给了沈嬷嬷。沈嬷嬷摸着那上头的绣工,爱不释手的,“这怎的好意思,还让纪小姐破费。”
纪悠然笑着:“沈嬷嬷照顾殿下这么些年,便当时悠然替殿下谢过嬷嬷了。”说完,又送了一个到朝云手上。
朝云福了一福身,“谢纪姑娘。”
纪悠然最后才将那个绣着兰草的香囊递到长卿手上,“长卿,这是与你的。”
长卿发现,纪小姐竟是知道她名字的。纪小姐该是对她留了心思。她小心接过来那香囊,好生称赞了一番上头的绣工。
嬷嬷便又带着纪小姐在佑心院里认地方了。
“纪小姐,这是殿下的书房,殿下平日在书房读书写字,寝殿就在东侧,殿下累了,便就会去寝殿休息。”
“这是殿下的小禅房,每逢初一十五,殿下都会在此礼佛。”
纪小姐肤色白皙,身形窈窕,面容也甚是好看。长卿正看得有些出神,手臂却被朝云碰了碰,“随我回屋。”
长卿随着朝云身后,入了侧室,便见朝云将方才接过来那香囊,往床铺上抖了抖,里头的药材悉数散落下来。
朝云却认得那些药材似的,边放到鼻子旁闻着,边一一数着,“麝香、血蛭、断草…”
“朝云,你竟是认识这些的?”长卿不知朝云竟还有这样的一技之长。“你从哪里学来的?”
朝云一把捂起她的手来,“长卿,你那香囊里,可也是这些。拿出来看看。”
长卿依着朝云的意思,将兰草香囊里的药材都抖了出来。“看来都是一样的,怎么了,朝云?”
“妃嫔们防着自家的婢子,便全是依着这套方子来赏赐香囊的。”朝云悄声凑到她耳边,“这是断人气血,让女子避子不孕的香药方…”
长卿倒是并不惊讶。纪悠然棋下得好,这些又怎会考虑不到。她却去将床铺上那些药材又捡进香囊里,锁好了香囊封口,又戴着去了自己腰间。
朝云见她一番动作,连犹豫都没有,“你做什么?”
长卿抬眸看着朝云,“反正,我也不想有孕。”
朝云几分不明:“殿下难得宠幸于你,若你能怀上,给殿下添个小世子,那可是随时封为良娣的。”
“我,做不了殿下的良娣…”长卿心里知道,殿下不过拿她取乐,且殿下心里也清清明明她是晋王的人,他又怎会让自己有孕?更何况,即便她有孕,依着梦中的情形,也会被纪悠然害得小产。她怕疼,还是乖乖将这香囊戴着的好。
门口,嬷嬷却来敲了敲房门,“长卿啊,你出来一下。纪小姐想找你问问话。”
长卿朝门外答应了声,方才对朝云笑了笑,“我先出去了。”
纪小姐被安排在了翠竹轩的小楼里住下。
长卿赶来翠竹轩的时候,纪小姐正在正堂里喝着茶。见她进来,纪悠然面上笑得亲切,拉着她的手,将她牵来案前同坐。
“长卿,我听嬷嬷说,佑心院几个婢女之中,殿下是最为喜欢你的。”纪悠然边说着,边拈起白玉茶壶,给长卿倒了小杯茶,“悠然刚入东宫,殿下的喜好还得多问问长卿你。”
长卿听得明白,纪悠然这是来套她话的。这样也好,她不想给殿下陪葬,那总得有人来当殿下的太子妃。她便将殿下喜欢她哪些,全一五一十,交待给了纪悠然。
“殿下畏寒,屋里炭火得备着足。冬日里殿下嫌被褥凉,得有人先暖了他才睡得下。殿下喜欢喝的茶是金骏眉。平日里殿下用膳都吃不太多,唯独吃酱牛肉的时候能下整整一碗饭。殿下高兴的时候,很会疼惜人的。可殿下若不高兴…”
长卿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纪悠然忙问她,“殿下不高兴,会怎样?”
“会罚长卿…”她面色羞涩,耳尖滚烫,再说不下去了,方才起身与纪悠然说别。“快近午时,殿下怕是该回了。佑心院里如今人手不足,长卿得回去伺候。”
纪悠然也跟着起了身,“我与长卿一同回去。”
纪小姐是未来太子妃,是主子,长卿跟着纪小姐身后走。回来到佑心院门口的时候,却正撞上殿下带着苏公公回来。
纪悠然见得太子,忙见了礼数。“殿下,悠然是奉太厚娘娘的懿旨,来东宫小住侍奉殿下。”
殿下的目色却好似在长卿身上滞了一滞,才开口与她说话,“皇祖母昨日与孤说过。你可安置好了?”
纪悠然颔首,“悠然就住在翠竹轩。”
“好。”殿下答完,并未多说什么,而后入了书房。
长卿见纪家小姐跟着殿下回了书房,思忖着殿下该是有人伺候,便自觉回了自己的小屋。
朝云早端着一碗小粥和三样小菜等她。长卿谢了朝云,便和朝云一起用起饭食来。
纪家小姐来了佑心院伺候,长卿和朝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摸鱼了,嬷嬷问起,便就说,不想打扰纪家小姐和殿下独处…
长卿难得睡了个午觉,午觉醒来,又拉着朝云去佑心院外散步。新年的景象,她还未来得及看。佑心院前的梅花都开了,她摘了好些回来,放在侧间儿里增香。然后又凑着自己的小案前,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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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悠然入了书房,侍奉凌墨读书,从下午一直到了晚上。
凌墨读书涉猎甚广,从历史文集,到兵法布阵。她在旁,偶有遇见读过的书,便也能与他说上两句话。只是凌墨抬笔写字,总会唤去长卿的名字,来与他磨墨。
纪悠然自随着他的意思,过来磨墨的时候也小声提醒一句,“殿下,长卿还在小日子,怕是不能来侍奉。”
“孤知道。”凌墨淡淡只是三个字,眉目却会怅然片刻。
到了要入寝的时候,纪悠然本也未设防备。她本就是御定的太子妃,这身子早晚都是太子殿下的。殿下却让苏公公将她送回去了翠竹轩,还嘱咐她好生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