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前,太医正给她把脉…
朝云面上几分担忧,正给她探了探额头,见她醒了,方才展了展眉头。回身对身后的人一福,“殿下,长卿醒了。”
长卿这才看到,殿下正坐在榻前桌旁,目光好似也往这边探了探。
太医收了脉案,方去了圆桌旁回话:“殿下,该只是气血不足,没什么大碍。好生修养两日便好。”
殿下声音有些远:“孤知道了。可需服药?”
“这药汤倒是不必,只一日三餐按时吃。养两日,便该好了。”太医说完,便对殿下又作了礼,方才退了出去。
朝云忙对殿下福了一福,“听起来是饿的…朝云去小厨房,帮长卿做些粥食来…”
长卿这才想起,早上急着侍奉殿下早朝,真是忘了早膳这回事儿了…下午苏公公让她吃饭,可因得没什么胃口,她也只动了两筷子…
朝云一走,殿下便起身往床榻这边走了过来。
长卿想起方才在庆丰殿里的情形,还有些后怕,也不知道秦王殿下是不是已经问殿下要人了。可殿下的脸色很难看,长卿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他了。
她忙偏了偏头,眯上了眼。除了不想和殿下对视的小九九,她也的确不太舒服,心口上的气儿还提不大上来,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手脚都还是冰冰凉凉的。
凌墨走近两步,却看枕上青丝林乱,那张小脸有些惨白,侧着撇了一撇,眉眼也合上了。平日娇俏的小嘴,如今也没了血色,他心口上也像被抽干了血似的,疼了一下…
长卿听见殿下的声音在旁边,隔着小段距离的,“孤出去了,你先睡会儿。”
她没答话,只装作睡着了。殿下便真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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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汪有年刚从佑心院里出来,被人一把拉去了暗处角落里。见得来人,汪有年叹了声气。“纪小姐,虽是避子香方,那味血蛭可不能这么下。这已经伤了气血,怕是会危及性命。”
暗处,纪悠然眉目不明,只问道,“殿下可有怀疑?”
汪有年轻声回话,“殿下尚未怀疑。这道香方宫中妃嫔多用,太医院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真是闹出人命。上面要追究下来,我们也担待不起。”
纪悠然笑着,“汪公子去年刚刚高中榜眼,我阿爹说了,手上正有个尚书省理事的位置,不知汪太医可还满意。”
汪有年面上一阵为难,想了想,才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包药材,送去纪悠然手上。“那血蛭我拿走了些,其余的,都没变…”
纪悠然接过来药材,福了一福身,“多谢汪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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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端着热粥进来的时候,长卿从床榻上起了身。她虽还没什么胃口,可依着太医说的,她得好好吃饭。她被朝云扶着坐来桌边,刚拿起小勺吃了两口,便听朝云小声道,“都没见过殿下那般样子…”
长卿没听明白,望着朝云问了声,“殿下怎么了?”
“殿下方才抱着你回来的时候,脸色黑得吓人。殿下平日里都清清淡淡的,今日着急了。”朝云说着,捂了捂长卿的袖口,“殿下好像很紧张你,长卿。”
长卿拧了拧眉头,垂目下去,勺子在粥碗里搅和着,“他只是紧张他的东西。”
轮到朝云不明白,还想再问。却听身后殿下入来了寝殿。
长卿见得他来,有些不知所措,放下勺子起了身,“长卿还是回去侧室吧,长卿病了,今日不好侍奉殿下。让朝云来。”
“……”朝云一旁拉了拉她袖口。
长卿扭开了,便往外头去。殿下也没拦着她,只等她走到门边,方才吩咐,“明日你在宫中养病,不必跟着孤了。”
长卿这才回来,对他微微福身,“谢殿下。”说完,她便回侧间儿睡觉了。
大约是身体太累,长卿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竟然连四更的更鼓都没听见。朝云从侧间儿外进来,端着些吃的,还热腾腾冒着热气儿。
“长卿醒了?”朝云笑着,将手中的碗碟儿放去桌上,便来扶着她起身。
长卿闻见了些香气儿,与平日里那些粥和面都不一样,“是奶香?”
朝云将她扶着坐来桌边,“殿下临上朝前吩咐小厨房去街市上买来的,羊奶。殿下自己都没喝上呢,说先给你送些来。”
“……腥膻的,我喝不下。”长卿嫌弃的不是羊奶,而是殿下这些小恩惠,她不想受用了。殿下不过是打她一锤头,再给口糖吃,这日子她有些受够了。
“还是吃些吧。”朝云一旁劝了劝,“毕竟身子是自己的。”
长卿却拿起一旁小碟儿里的包子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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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凌墨今日风头盛。先斥驳首辅为今年两江总督治理水患讨功,又与摄政王鉴北疆战事需先求和,好让大周百姓休养生息韬光养晦。
可晋王与首辅战线却是难得合一,随之凌旭又插上了一脚。说他对治水之事太过苛责,又说瓦剌人兴风作浪,大周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与其让人欺负,不如奋起反抗。
苏公公在官道儿上等着殿下从金銮殿里出来,便见殿下脸色不太好。忙上前问了问,“殿下,可是还要去勤政殿?”
“不去了,回佑心院。”他还是颇有些记挂着侧间儿里那丫头的…
凌旭的声音却从他身后来,“二皇兄,昨日长卿可还好?”
凌墨背手回来,嘴角却勾着一丝冷笑,“长卿是孤佑心院的婢子,无需三皇弟挂心了。”
“倒是,还是二皇兄的人。只是不会对人好,又何必将人强留在身边呢?”凌旭话说得轻巧,也是笑着的。
“不过一个婢子,三皇弟可是想问孤要?”凌墨将凌旭的来意猜到一二,便也知道他话中有话。
凌旭这才对他一拜,“不知二皇兄可愿割爱?长卿那丫头可爱,若入了我秦王府,我定会好好待她。”
凌墨背手道,“那丫头愚钝不堪,去了三皇弟王府上,怕是争不过其他几位美人。外宅那位,就更不用说了…孤怕她过不了三日,就回来求孤。还是省了这桩事儿吧…”
“……”凌旭被堵着话,还未想好如何答,便听凌墨又道。
“长卿病了,如今在孤榻上修养。孤得先回去看看她。就不与三皇弟你多说了。”凌墨说着背手上了马车,又吩咐了苏公公起架。
凌墨回来佑心院的时候,却听朝云说长卿刚用了午膳睡下了。便也没好去惊扰她。他自己进了书房,让苏公公去勤政殿取了些重要的奏折来看。
下午的时候,纪悠然来了书房,长卿卧病,便正是她的好时机与殿下走近些。纪悠然端着人参汤送去殿下书桌上的时候,殿下却只是冷冷道,“孤今日乏累,你退下吧。”
从佑心院里出来,纪悠然再难咽下这口气,去了寿和宫给太后请安。哭着道来她这些时日在东宫受的委屈,又说起一个婢子祸乱了殿下的佑心院,殿下欢喜便也好,只是夜夜如此,损了殿下的身子怎好?
太后娘娘自幼宠她,总得帮她讨要个说法儿。
可谁知太后娘娘不但没安慰她,还说她小气。
“不过一个婢子,你就这般容不下了,到时候纳妃,正妃与侧妃同立,你该如何自处?”
纪悠然被太后训斥一番,被太后罚了抄心经,回翠竹轩念佛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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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难得一睡就是一下午,再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光线都已经黯淡了下来。左右殿下准了她养病,她也不急着起来。她正翻了个身,打算再眯一会儿,眼皮刚又搭隆下来,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床边有个人…她睁圆了眼睛,这才看到殿下就在床侧望着她。“殿下?这里是侧间儿!”婢子们住的地方,他怎么来了?
她忙一把爬着坐了起来。殿下却伸手过来了。长卿想躲,可她躲不及,身子便一把被殿下抱了起来,往侧室外头去。
“殿下带长卿去哪儿?”她窝着他怀里,声音也小小的。
殿下垂眸扫了一眼她的面色,冷冷扔下两个字,“吃饭。”
“……”
偏殿里,炭炉生的足,婢子们上了一桌子的菜。嬷嬷也一旁候着,本是要伺候殿下用膳的。却见殿下抱着长卿进来,将人安顿好了在饭桌前。
凌墨吩咐人加了一副碗筷,见她不敢动,又往她碗里夹了块肉。“怎么不动?”
“长卿还是给殿下布菜吧。”她说着要起身,却被凌墨一把拉了回去。
“今日不必拘礼。孤让你好好吃饭。”
长卿扫了一眼身后的沈嬷嬷,她若坐着这儿吃饭,沈嬷嬷伺候,总觉得不大自在。
殿下好似知道了她的小心思似的,将周围伺候着的人都屏退了下去。长卿这才舒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她胃口好似还未恢复,用了两口饭,便停了筷子。
殿下见着了,又给她夹了些菜,逼着她多吃一点儿。
长卿不敢抗命,用多了几口。却听殿下问起她,“身子可好些了?”
“嗯…”
殿下也放了手中的碗筷,“一会儿随孤回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