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默默关上了窗户,知道再过一会儿,他就差不多该回来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郁青也有了倦意。他手里拿着本书靠在床头,想至少和润生道一声晚安——不然润生明天醒来恐怕仍然在那儿生着气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带着一身凉丝丝的水汽靠近郁青,把他手里的外文资料抽走了。
郁青从瞌睡里惊醒。黑暗中,润生毫不客气地压了上来。
老旧的床板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声响。
郁青赶忙推他,声音小而焦急:“干嘛啊,说好了等周末……”
“谁跟你说好了。”润生没好气道。他双手往上一揭,把湿漉漉的背心丢开,又来扯郁青身上的被子。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还有隔壁房门开关门的动静。
郁青攥紧被子,压低了声音:“隔壁回来了!”
润生不说话,闷头扯开被子,开始剥他的裤子。
因为隔壁有人,晚上的时候,他们往往只能用最安静的办法亲近对方——两个人在被子底下贴紧了,屏住呼吸慢慢蹭,整个过程里都是安静的,只在最后会有点儿动静,毕竟快到顶点的时候确实很难忍住。但总体来说,这样比较安全,甚至还挺刺激。
但那是在润生情绪稳定的时候。眼下他摆明了就是蛮劲发作,要不管不顾了。床铺咯吱作响,郁青心惊肉跳。他终于忍无可忍,双手拼命推开了润生的脸,用气声吼道:“别闹了!”
润生停了下来。郁青刚松了口气,就觉得腕上一痛。他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握住了手腕。
黑暗里,润生直着身子跪在他对面,抬手在嘴上抹了一把。他的浅色眼睛在暗处总是亮得吓人,有那么一瞬间,郁青以为他要扑上来再咬自己一口。可润生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一声不吭地回自己床上去了。
月光之下,郁青看见他拎着自己的裤子盖住了脸,把手大剌剌地伸了下去。
那动静很轻,很压抑,隔壁肯定是听不见的。但落在郁青耳朵里,简直就和飞机的发动机的轰鸣没什么分别了。
流氓。郁青在浑身燥热中愤愤地想着,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可当空气归于平静,他又忍不住难过起来。手腕上的血淌了下来,他吮吸着那点腥咸,只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第80章
早上再醒来,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郁青的手腕上被端端正正地贴了个创可贴,垃圾桶里有用过的消毒棉签。
郁青倒没生气,只是有点儿无奈。润生这个性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郁青怀疑他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往后好几天,润生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他照旧和郁青错开时间出门,甚至这个时间错得比从前还要大。前些日子两个人闲下来,晚上是呆在一起的,如今他下了班要直接去职工礼堂练琴——那边最近不放电影了,宣传队忙着排练,把不少乐器都从仓库里拿了出来,其中就有一台钢琴。
郁青也从那边借了把小提琴回来,晚间在宿舍外头借着昏黄的光线练琴。他的小提琴水平就是能拉一些曲子,唬唬外行人,在内行面前是不太够看的。偶尔练琴的间隙郁青会忍不住想起郁芬——姐姐的琴拉得才是真的好,可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过郁芬拉小提琴了。
现实的引力也不见得如何沉重,甚至有时候会因为逐渐习惯而无法察觉。等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已经被困入其中,连逃离的心思都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了。
润生的焦躁的来源或许就是这个。郁青知道,从很久以前就是,润生永远比自己想得更多。因为什么都会往前多想好几步,所以理所当然会直面比郁青更多的压力。
郁青极深地叹了口气。早间的时候,他随口感慨了一句,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能一起去游泳,结果润生就用很冷淡的口气说:“还游什么游?等着让人捉奸?”说完了又拉过郁青的手腕来看——牙印已经开始掉痂了。
他向来是那样的,气性绵长,比谁都记仇。郁青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润生用手指摩挲着他的伤痕,语气又软了下去:“我知道有些事没办法,不是咱俩之间的问题。”
确实,有些事本来就是无解的。往深里想下去,只能是进入“社会”或者“人生”这样的话题里,甚至还会生出许多委屈来:明明两个人好好的,也没什么原则上的矛盾,为什么还是会有这么多的心酸和无奈。
郁青实在不愿意想那么多。对他来说,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很好,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平安过去的。他也惆怅,也烦恼,也担心,但终归还是愿意往好处想。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郁青的琴没练几天,联谊会就来了。
因为是上级单位组织的活动,又赶在劳动节和青年节的时候,所以联谊会办得还挺隆重——地点定在了市文化宫,楼上楼下的座位全都坐满了。
涉及到演出,郁青他们那天下午就没什么心思上班了。文宣队的职工要早早去文化宫候场,而拿到票的人也在兴奋地讨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演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