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瑜照例玩扑克牌, 她的手更加快,切牌换牌, 几乎看不出来。
薇薇安拿过她手里的牌, 学她的样子,洗牌, 切牌。
万瑜惊讶万分, 薇薇安的手法娴熟,一点儿都不像生手, “你也会?”
薇薇安摇头, 万瑜更加惊讶, 猛然起身, 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蔡毅城的办公室,拉了他,便走,“快去看薇薇安。”
蔡毅城以为薇薇安又出事, 脚步比她还快, 待看到薇薇安娴熟的洗牌切牌, 比万瑜更加惊讶, 他看万瑜, 万瑜耸耸肩, 表示不知道。
蔡毅城忽然注意到,薇薇安的脸上戴着白色无表情面具。
薇薇安的病情突然好转,对别人的话不再无动于衷,会点头或摇头,偶尔还能说一两个词语。
蔡毅城试图与她建立交流,希望能找到病根。
每当谈话触及到她的工作,薇薇安就不再有反应。
蔡毅城知道,问题出在她的工作上。
面具成了薇薇安的宝贝,不让任何人碰。有一次,蔡毅城想摘下她的面具,薇薇安突然大叫,发疯一样,打了镇定剂才安定下来。
她要在面具的掩盖下,才能简单的交流。
“薇薇安,告诉我,你是害怕吗?”
薇薇安点头。
“害怕别人看到你的脸?”
薇薇安摇头。
“那是害怕见到别人,想把自己藏起来?”
薇薇安复又点头。
“为什么?”
薇薇安不说话,又看外面的榕树。
榕树下,万瑜独自坐在那里,像薇薇安以前一样,靠在树干上,透过树叶,看破碎的天空。
明天,万瑜就要出院了。
蔡毅城收好病例,走出房间,走到万瑜身边。
万瑜转头看他,朝他露出笑脸,“可以陪我走走吗?”
蔡毅城点头,伸出一只手。万瑜握住,被他一拽,从地上起来。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这里的一切还跟她刚住进来一样,好像几个月的时间只是弹指间。
她比预期提前一个月出院,“秋天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出去后好好照顾自己。”
“恩,我可以回来看你吗?”
“可以,随时都可以。”
万瑜拉住他的手,猛然一拽,蔡毅城一个踉跄,后背紧紧抵在墙上。
万瑜坏笑得挑起他的下巴,“这里没人,可以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
蔡毅城轻笑,胸膛轻微的震动,捉住她作怪的手,带入怀中,把一张纸条塞入她的口袋,“我家的地址,你自己安顿,晚上我再去看你。”
“还专挑晚上,你想干嘛?啊?”
蔡毅城又笑,啄她的唇,“晚上回去当然是睡觉,不然干嘛呀。”
“哎呀呀,都睡觉了,你还想怎样呀,蔡医生。”
蔡毅城拍她的翘臀,太柔软,老是在脑海里环绕,以至于目光总也离不开,这回总算没有失态,手上的酥麻传遍全身,他的身体微微颤栗,呼吸不稳。
万瑜伸出两根手指,“两次了啊,你是不是有臀控?”
“没有,是你的长得太好看。”
“噗,哈哈……蔡毅城,你真的很闷骚,哈哈……”
蔡毅城暗恼,直接封住了她的唇,笑声在唇边溢出,支离破碎的,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偏僻的角落,初秋的天气,全市著名的精神病疗养院,两个热恋中的情侣。
“改天,陪我去薇薇安上班的学校看看,她的病源应该找到了。”
万瑜点头称好。
明天是分别的日子,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不大,但是扰人烦。
万瑜跟薇薇安道别,薇薇安的情绪掩藏在面具里,不知道有没有不舍和悲伤。
潘小艾给她一个熊包,“姐妹儿,记得回来看我,我想你的时候,会让神给你带话的。”
万瑜嘴角抽搐,她可不想突然见到一个非人类。
姚晨晨冷着脸,只说了一声再见,大概还在生她的气。
万瑜最后才走进蔡毅城的办公室。
蔡毅城一直在等她,心思烦乱,病例上的文字都咧着大嘴嘲笑他。早上五点便醒了,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不明白,只是出院而已,为什么会心神不宁。
她以后会住在他的房子里,他们依然会每天见面,为何要搞得像生离死别?
蔡毅城盯着办公室的门,在它被推开的那刻,他的心骤然收紧。
万瑜穿白色t恤配米色针织衫,牛仔裤,扎马尾,化淡妆,神采飞扬。
“我要走了。”
蔡毅城拉开抽屉,把一串钥匙放在桌上,“给你的。”
万瑜坐在他对面,依然是抱着双膝,“算是同居吗?”
“不算,有两间卧室,而且我不怎么回去。”
万瑜失望地垮下脸,还以为可以吃干抹净了呢。
蔡毅城故意不去看她的脸,他怕他会心软,忍不住如了她的愿。
“有什么打算?”
“找工作喽,总得养活自己。”
蔡毅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里面有两万块,不多,你先用着。”
“你的抽屉是机器猫的口袋吗,什么都有。”
蔡毅城轻笑,朝前推了推卡。万瑜推了回去,“暂时不用,我跟医院结算了,还剩一点儿钱,够我用一段时间了,等我不够了再跟你要。”
“你不是说要我每个月都给你生活费吗?”
“对啊,可我现在不是还有嘛。”
蔡毅城隔着桌子在她的额上亲了下,“缺什么就告诉我,别跟我客气。”
她的拒绝让他的心里很难受,他想被需要,想被索取,他想让她拿走他身上的任何东西。
万瑜从牛仔裤的后兜里拿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张,是我的电话号码,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走了。”
万瑜拎起地上的包,笑着朝他挥手,“再见。”
转身的瞬间,眼眶里突然含了泪泡,真是的,又不是真的再见,这么不舍干嘛。负气般的擦掉眼泪,下一秒,又流出来。
真没出息,只是暂时的分别而已。
再不去擦,任眼泪流满脸颊。
…………………………
蔡翌宸犹豫良久,终是将蔡毅城和万瑜在一起的事同父母说了。
叶欣研不置可否,蔡品良愣了下,说:“是真的吗?你哥喜欢上一个得了精神病的女孩子?”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而且那个女孩子得的还是狂躁症,是要杀人的。”
蔡品良像被踩了尾巴,立刻站了起来,“不行,我不同意!翌宸,给你哥打电话,让他回来!”
蔡翌宸一喜,想到万瑜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就痛快,他哥那么优秀,她配不上。
叶欣研按住蔡翌宸的手,“老蔡,孩子们的事,咱们就不要管了吧。”
“不行,结婚是大事,我不允许咱们家有个疯子儿媳妇。”
叶欣研嗤笑,“你得了吧,由着他去。”劈手夺过儿子的手机,扔在茶几上。
“妈!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我对他还不够好吗。老蔡,你别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公司只能给翌宸,外人一分钱都拿不到。还有你翌宸,你不是一向跟他不对盘的吗,怎么突然间开始关心他了?交了个乖巧的女朋友,连你的心也跟着变软了?”
“妈,不是你让我追的嘛,你说瑶瑶懂事,你很喜欢她,我跟她走得近了,你又埋怨。”
“没错,我是想你们在一起,但是我不希望你被她牵着鼻子走,看看你现在,哪里还像你。”叶欣研拽他的衬衫领子,“扮社会精英啊。”
“他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嘛,非要穿夹克,骑机车才叫个性。”
“我也没说不好,成熟稳重了,才好接你的班嘛。可我不希望是因为沙瑶。”她教了这么久都没有教好,跟沙瑶在一起才几天,就跟换了个人似得。
身为母亲,叶欣研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很嫉妒,嫉妒沙瑶对蔡翌宸的影响力。
蔡品良无法理解叶欣研的心情,这是一个母亲的危机感,一种被人夺了儿子的焦虑和无助。
“欣妍,我没有说过不让翌宸接管公司,这样吧,明天,让翌宸跟我去公司,先从最基本的学起。”
蔡翌宸一下子跳起来,“我不去!我对公司不感兴趣。”
“你说你对什么感兴趣,从小到大,没有一样做成的。”
“爸,我们在说哥的事,为什么扯到我头上?”蔡翌宸烦躁的扯开衬衣扣子,露出精干的胸膛。
“你哥的事我肯定会管,你哥向来老实,肯定是被女孩子给骗了,现在的女孩子太有心计,就说我那个秘书吧,整天穿那么短的裙子,领子还拉得那么低,稍微一低头,就看到波涛汹涌……”蔡品良的话越说越低,最后没音了。
叶欣研的脸色很难看,声音十分尖利,“小狐狸机又在勾引你是不是,我早就说过,找秘书不能找女的,你偏不听,我告诉你,立刻辞了她!”
“可是她很有能力,我用顺手了。”
“那也不行,辞,必须辞!”
蔡翌宸幸灾乐祸,蔡品良懊恼不已,说秃噜嘴了,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
“翌宸,赶紧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晚上回来吃饭。”
叶欣研又像猫被踩了尾巴似得叫起来,“不准打,他一来我就吃不下饭。”
“欣妍,当初可是你……”
“我什么我,我都不记得了。翌宸,放下电话,不准打!”
蔡毅城还是被召回了家。
他在这个家里长大,感情很复杂,感激过,恨过,也嫉妒过。
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踏入家门。
车子停稳,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篮子水果,像探望亲友一样,穿正式的西装,在门口,按门铃。
门打开,田姨接过他手上的果篮,“大少爷回来啦。”
蔡毅城颔首,“田姨好,爸妈呢?”
“先生在书房,太太在卧室,二少爷出去了还没回来。”
蔡毅城换上拖鞋,拽衬衫领子,莫名的压抑从四面八方涌来,呼吸困难。
门又打开,蔡翌宸回来了,身后跟着沙瑶,沙瑶穿浅粉色纱裙,同色系小挎包,亮皮高跟鞋,裸妆,发梢打了个卷,像某个童话的公主。
她朝蔡毅城露出笑脸,“你好,蔡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