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受制于人,不该如此自讨苦吃的。自小身体孱弱,于她而言,最本能的事情,就是要活下去。
活着,她才能陪着她……
可那样被她深深掩埋在骨子里的一个字眼被越楚毫不避讳地说出,犹如将她的根都刨出来,赤裸着,不堪一击着,还要受她那样恶毒的侮辱。
她冲动地做了口舌之争,差些将自己置身险境。
她教过苏浅的……
越楚如今要拿她捉苏浅,对她还有耐心。
别再激怒她……
不要自寻死路……
苏汐捂着胸口咳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面上红意褪去,只留下一片叫人心口生怜的苍白。
爱……
她捂住胸口,轻轻喘息。只是这样一想,都让她心口被利刃划开一样的疼。
越楚见她平静下来,又恢复成静水一般,分明攥在手里,却让人生出难以掌控之感。
心口莫名生出烦躁。
她俯下身,墨色裙摆沉沉垂落在苏汐面前,如浓云倾压。
“苏汐,闻说你聪敏睿智,如今,你亲妹妹在后头追着,我却想看看……你的本事。”
苏汐抬起头,颇觉荒唐,“殿下何意?”
越楚抬起她细弱的手腕,纤纤柔柔,不盈一握,精致,却也脆弱。
手掌用力一捏,鲜红的指印浮现,脆弱的琉璃美人疼得轻轻颤抖,脸颊上沁出细小的汗。
“这身子,得娇养着吧……苏家底蕴犹存,我一个落魄皇女,却不知供不供得起这般美人儿……”
见她疼得不堪忍受,越楚松手放开她,脊背重新落回身后软靠。
“做得好,回边楚我便好生养着你,若被苏浅追上来了,我将你的尸体送与她,应该也够她受的了。”
苏汐伏在桌上,轻揉着手腕,咬着苍白的唇喘息……
纵马追捕的一行人疾停下来,苏浅蹲在地上查看两条岔路上的形迹。
一条路马蹄车轮印清晰,不曾停留,绝尘而去;一条路踪迹凌乱,可是路中间躺着苏汐的帕子。
苏浣看着苏浅阴沉的脸,跟着蹲下来,斟酌着开口问道,“苏浅,姐姐……是什么意思?”
苏浅紧抿着唇。
她不知道……
左边的路更似马车离去,可苏汐的帕子扔在右边,躺在路上,大喇喇地。
她将帕子拾起来。
帕子是丝绸的,上有主人经年折迭留下的折痕,可她仔细看过。
“姐姐不是这样迭的。”她说。
这印痕是新的,仔细烫熨去以往的印痕。
若是越楚夺了姐姐的帕子,她不会多此一举。这是姐姐刻意留的,但她烫熨帕子,却定是在越楚的视线下……
苏浣皱眉思索,“那这帕子,是越楚想让我们看的,以姐姐的性子,她两边都可能走,可以越楚的性子,该是走留了帕子这边……”
越楚是高傲的,嚣张的,她会直接指出路来,只凭你敢不敢相信。
她明确表示这帕子是她让苏汐留的,明确扔在经过的路上,直白的、轻蔑的,又掺着丝丝疯狂。
可苏浅艰难犹疑着,“可是姐姐受她胁迫……”
苏浣诧异,“对啊,姐姐受她胁迫所以留了这帕子。”
苏浅深深吸口气,事情似乎的确如此,可跟苏汐同心,她总是怕苏汐还有别的含义。
她若领会不到,便会错过救她的时机……
可目前看来,苏浣分析得很对。
她翻身上马,默默朝苏浣指的路驾过两步,苏浣亦上马跟着她。
可她忽然停住,眉毛拧紧,眸中深深不安。
“苏浣,我怕……我怕我错过姐姐,”她紧紧抿着唇,接着道,“我顺着这条路追,劳你带着人同我分头,若追寻十里未见踪迹,便各自返回汇合,不管姐姐何意,我只能用这笨办法确保万无一失……”
时间紧迫,等不得人,苏浣沉默着点头,表示明白。
若让苏浅丢了姐姐,无异于要她的命,她容不得丝毫疏漏。
苏浣即便带了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
苏浅带着人马沿着扔了帕子的路追,树木丛影浓密,风声在耳边疾驰,她越追越焦急,越追越懊恼,视线明明暗暗,虚无得让人发疯。
“吁——”她猛地勒马停下。
十里已到。
她再不迟疑,反身往回追去。
苏浣追着另外一头,追至岔路口,瞧见一条路上遗落的另一贴身物什。
她心里一沉,勒马停了下来。
苏浅的迟疑是对的,这样看来,不管接下来姐姐走的哪条路,可她方才确实走了这一条。
她蹲下身细看,可她不熟悉苏汐的习惯,即便熟悉,以苏汐的性子,她也判断不出她到底是走了哪条。
没有旁的路子,却只剩苏浅的笨法子是最为稳妥。
她分出人来,翻身上马,“我带人走这条,你们几个寻另外一条,十里未见人,返回汇合。”
一行人分作两行,再次分头追去。
马蹄阵阵,苏浅赶至第二个岔口时,正好遇见苏浣未追到人折返回来,满面风沙,脸色难看。
“是我自以为是了,我已派人往另一条路追去……”
苏浅心里难受至极,面色苦得难看,“不怪你……姐姐的心思,我向来猜不透。”
苏浣见她快红了眼,心里也是一酸,在她马上急抽一鞭,“别乱想了,快追!”
烟尘滚滚而去。
精美的马车短暂停在小路边,刻意憩出片刻让车里身子娇贵的人安稳用饭。
越楚盯着面前安静用着饭食的苍白美人,那因恨意生出的恶毒与轻视淡去些许,瞧着她竟丝毫不乱的进食速度,心里也不禁生出一丝感叹。
“还能吃得如此安心,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
没有理会她探究的目光,苏汐一口一口精心调理着自己脆弱的胃。
因赶了许久的路稍失血色的唇慢慢润起来,精致如琉璃的面上染上一丝浅淡的粉艳,只是看着,便已让人心醉沉迷,想将她捧在心口上呵护。
苏汐慢条斯理地吃完,用帕子拭了拭唇,唇瓣被帕子按压下柔软的弧度,又弹回,摩擦后更显红润粉嫩。
此时方开口回她,“身子弱,自要爱惜着些。”
浅浅如何爱惜她,她便也要如何爱惜自己,不然……要如何陪她?
越楚看清她眼中的温柔,冷了脸,轻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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