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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陈老师是学界泰斗秦老的学生。小姑娘捧着笔记本,笑得坚定极了,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我的榜样!
    唐立言一时间被什么戳中了,心里那种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他看向那位主讲人,又记起刚刚见过秦老的照片,再看看身边这个不住点头记录的学生。
    传承,这两个字突然就蹦到他的脑海里。他突然没那么痛苦了,因为那些残骸、那些牺牲,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加油,小姑娘。说不定下个知名校友就是你了。唐立言朝她点点头。
    人群里时不时有人举手问话,陈院长非常有耐心,带着一抹鼓励的笑,挨个回答着。每个问题答完,她一定会加一句这个问题很棒。
    答疑阶段结束后,便是下一位老师的宣讲。陈院长走下台,往楼上去了。
    唐立言赶忙追上,喊道:留步!请问是陈院长么?
    女人站住脚,在楼梯上点点头。
    您好,我叫唐立言。警官走过去,抱歉,有点冒昧!打扰了。
    唐警官啊?叫我陈木就好。我知道您,蛮出名的。陈木老师笑着说,我家孩子还夸呢,说,报纸上您和裴先生的那张照片照得很帅。
    唐立言平日里不驯的很,这会竟然有些局促,嗐,当时也没多想,赌着气呢。说完,看到许多记者都在楼上等着,心知陈木应该很忙,于是开门见山道:我来其实是想问,您认识裴山,是吗?
    认识啊!之前雁城市修地方志时,裴先生来做过志愿者,跟我一个队。陈木走下楼梯,高跟鞋哒哒作响,在唐立言面前站定,当时我们还总打趣他。因为旧志里有个大学先生,名字和他一模一样。
    那本志在哪里?唐立言问。
    这里应该有影印版,您去文史馆看看。
    好的,谢谢。唐立言说完拔腿就准备过去,被陈木叫住了,对了唐警官!其实,我看见您跟裴先生在一起的新闻后,吃惊了很久。
    啊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陈木赶忙解释道,是因为我母亲在我小时候总提起一个人,他也叫唐立言。所以,我觉得这个巧合很美。
    您母亲?
    她年轻时候做过战地记者,被拘留过,留下些后遗症,精神状态有时不大好。她愣神时总说有个很对不起的人。那个军官被她的失误连累了,最后没能活下来。陈木笑道,而且,那个人跟地方志里的裴先生还是邻居看来,这缘分还真是上天注定。
    谢谢,听您说话真舒服。唐立言寒暄了两句,再也忍不住,道完别就往文史馆跑。
    陈木上楼后被记者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题抛过来,其中十有八九是关于刚刚那位富家公子的八卦。
    啊?原来刚刚那是唐警官呀?我不认识的,他就是跟我问了个路罢了。陈木面不改色地搪塞过去,对了,如果你们要报道,着重拍一拍这些修复手迹,它们
    唐立言一路小跑,绕错了无数次,终于找到那本地方志。雁城这点很先进,所有的纸质本都有电子存档,因此游客无需翻阅,只需要在屏幕上搜索自己想要看的段落即可。
    数据库浩如烟海,由一个个方块字组成。它们冰冷、零散,这一个个没有温度的文字,横亘在眼前,是一座永不褪色的宝藏。
    唐立言的手在颤抖。这样浩瀚又厚重的历史,摆在他面前,他竟然没勇气去一探究竟。
    好一番心理斗争后,唐立言郑重地摆上键盘,敲下[怀璋]两个字。
    屏幕频闪了两下,搜索框附近的圆圈转啊转,转得人心急,又叫等的人松了口气。只是搜索结果出现得太突然,打了唐立言措手不及。
    民国十九年唐立言手忙脚乱地找鼠标,对着并不大的字挨个念出来,怀璋于城门自戕,年仅三十一岁?!
    唐立言怔在原处,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自戕?
    怎么会怎么会!!
    明明好不容易脱险了,不是么?明明再也没人耽误他娶妻生子、再没人威胁他的声誉,为什么要自杀?
    唐立言心脏跳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鼠标,裴山,你最好不要做傻事!
    不管翻多少次,那显眼的自戕二字都仍在屏幕中。
    而旧志里,有关唐少领的记录也很微妙。数据库里展示出两个不同的版本,左边写着:[曾经战功赫赫,但因背叛队伍而入狱,卒于枪刑,年仅二十三岁。]
    右边是被史学家及志愿者们修订过的版本,虽作者不可考,但话里的深情与深意,让唐立言立刻猜出了这段的主笔人。
    这二十三年温柔岁月,短暂而峥嵘。他的信仰顶天立地,他的爱情矢志不渝。
    唐立言念了出来,一时间没绷住,眼泪滴在键盘上。
    他仍旧不知道裴山为何在狱里不说实情,可凭这短短三十字,唐立言看出数十年的懊悔和深爱。
    尽管因记忆回溯留下的肉体钝痛仍在,他甚至全身上下已经痊愈的疤痕都像重新被鞭笞裂开一般泛疼,但唐立言再也不想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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