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夏槐接过他递过来的检查项目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检查项目,头皮一阵发麻,顾不得午休,抓紧时间前往厂区。
厂区员工们对前来检查的夏槐漠不关心,冷漠地看了一眼她后继续低头工作,夏槐拿着项目表逐个核对,遇到不清楚的详细询问,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工人扯着粗嗓门喊道:“问这么详细干什么!有本事让你们坐办公室的来干活啊!”夏槐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怼道:“如果让你坐办公室工作,你一样能做好吗?各司其职懂不懂!”她最讨厌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凭什么就觉得自己的工作最苦最累?
男人张了张嘴,刚想发火,被车间主任挥手制止了,他换上似笑非笑的假笑:“领导慢慢检查。”
“我不是领导。”夏槐有些生气,但一码归一码,她依旧仔细检查核实,一个下午都泡在厂区里,接近下班时,终于只剩最后一项任务:检查化学建材品仓库。车间主任打开仓库,夏槐进去后就离开了,她一个人在堆满化学物品的仓库里挨个儿核对,仓库几乎是密闭的,除了头顶上一扇圆形的狭窄的换气扇,里面还有一股刺鼻的化学物品味道,呆久了应该会中毒吧,夏槐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竟然没带,她皱了皱眉,不会被关在这里吧?她暗暗想,然后摇摇头,不可能,这种只发生在电视剧里,快点结束早点回去拿手机吧。
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等夏槐检查完去开门,发现门打不开,再用力敲门,无人应答,卧槽!没想到真的发生了!她的脑海里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偏偏又是没带手机!浑身上下除了文件夹和笔,什么都没有!她慌了,真的慌了,阴暗、密闭暂且不说,这越来越浓的味道已经让她的眼睛开始流眼泪了。
“有人吗?快开门!”她心急如焚地喊道,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眼泪还没流完,头开始犯晕了,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是哪个混蛋关的门,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可是...出得去吗?厂区晚上没有人,等到白天,她一定已经...不!夏槐用力晃了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脑袋,努力保持清醒:不行,我得坚持住,死在这里真的太冤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唯一的出风口——换气扇,艰难地站起来,踩着下面堆着的货品爬上去,双手够到布满灰尘的换气扇外框,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用力将身体往上提,脑袋好不容易刚凑近通风口,还来不及张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脚下的货品散了架,脚下一空,整个人朝后面倒去,脑袋磕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瞬间,她眼前一片发黑,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我...对不起...冷冬羽...我还想撑一撑...她失去了意识。
夏槐又回到了在杭州酒店做过的那个梦里,风比上次更大,脚下的薄冰被吹得“咔吱咔吱”作响,她站在上面,可以清楚看到冰下的流水,但是并没有掉下去。她双手环抱身体取暖,眼睛盯着眼前的黑暗,期待能再次看到冷冬羽,事与愿违,等到的却是一团萤火虫一般的光亮,从远方闪着微弱的光,慢慢飘来,就算风再大,它往前移动的速度也丝毫不会变,终于飘到快冻僵的夏槐面前,光团停顿了一会儿,飞到她的鼻尖,轻轻一碰,光团像炸开来的烟花一样,瞬间光彩夺目,将她吞进亮光中。
夏槐眯了眯眼,再次睁开眼,看见的竟是陈霄的脸,一时间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思路宕机了一般,傻傻盯着他看。
“喂,你醒了?难受吗?”陈霄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她回过神来,看清楚他脸上的雀斑和痘痘。
“哪里?”她张了张嘴,虚弱地问了句,喉咙像烧着了一样难受。
“医院。”陈霄松了一口气,“幸好发现地及时,不然...”他抿了抿嘴,没有说下去。
夏槐想动一动身体,但是浑身酸痛,勉强举起手摸了摸脑袋,发现头顶和四周被纱布包裹着。
“哎,别动,头受伤了,轻微脑震荡。”陈霄面露焦急神色,“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没事。”夏槐勉强笑了笑,“能活过来就不错了,我当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陈霄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门开了,行政部其他同事也赶了过来,还有小周和秘书小林,看到夏槐,大家脸上都露出惊恐神色:“天呐!”
小林气愤地说:“工厂那帮人真的是——明天被查到了,那个人就倒霉了!”
“幸好发现的及时,是谁发现的?”小周问道。
“我刚刚准备下班,冷总的电话来了,她让我过去开门。”小林说。
夏槐听到这句话,浑身的疼痛减了一大半。
“冷总怎么会发现的?”小周好奇地追问,“她很少去那儿的啊。”
“不知道。”小林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槐,“我只知道当时她打电话给我的语气,天呐,简直像要穿过话筒把我吃了!”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太恐怖了。”
夏槐想笑,但是陈霄和小周一直看着自己,只能将这份开心的笑容吞回肚子里:“那个,冷总呢?”
“她回去了。”小林刚想说话,陈霄回答,“幸好她发现了,你要跟家里人说吗?”
“不用。”夏槐摇了摇头,忽然又觉得很疲倦,“没事,会好的。”
“那你今晚先在医院住着,有什么不舒服立即打电话给我们!”小周说。
“好。”夏槐有气无力地答应,等他们陆续走后,不知是心情变好还是脑袋太痛,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接下来是各种检查和住院,公司里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有慰问的,有调查的,甚至连洛茗熙和孙芸都来过了,就是不见冷冬羽,一周过后,身体恢复地差不多,夏槐有些厌烦了,拉着护士姐姐的手问:“小姐姐,我能不能出院啊?我家里还有猫咪在呢,再不回去它要饿死了。”
“嗯?我怎么记得你说你将猫咪托给表妹照顾了?”护士姐姐已经跟她熟悉了,“再待几天吧,你这情况比较特殊,保险起见再观察几天。”
“好吧。”夏槐委屈地撅起了嘴,无聊地坐回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外面寒风呼啸,天气阴沉,她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一看,原来今天是平安夜,又是周五!
冷冬羽在做什么?好想她啊!夏槐抓了抓被子,回想起小林说过的话,心里痒痒的,真的很想很想见到她。
她穿上长款羽绒服,套上唯一一双球鞋,走到病房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下,发现护士站正好没有人,她弯下腰,一溜烟溜出病房,钻进电梯,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溜出医院,走到大街上,她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啊,没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真好闻!
夏槐看了一下手机,正好到下班时间,冷冬羽应该还在公司吧,她拦了一辆车到公司,发现大门紧闭,保安师傅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语气柔和一些:“冷总已经下班了。”夏槐只能打车去她家,发现她竟然也不在家。出去了吗?她伸出冻僵的手在嘴边哈了哈气,不会是去约会了吧?想到这里,她的心一阵痛,缠着纱布的脑袋又开始痛了起来,找个地方坐下来,缩着脖子继续等待,时间一久,浑身又痛又冷,脚上的球鞋太薄了,双脚冻得硬邦邦。
“快下雪了。”夏槐来回小跑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冷冬羽终于回来了,望穿秋水的夏槐满心期待地看着她,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消失,冷冷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想你了。”夏槐声音小了下去,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愠怒重新回到冷冬羽的眼神里,她提高了声音:“快回医院!”
“可是我...你——”
“不好意思,我解释一下,你是员工,我有责任保障你的安全,不要想太多了。”冷冬羽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冰冷地打断她的话,“回医院去,好好休养。”
夏槐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眼泪忍不住涌上来,脑袋剧烈疼起来,她伸手捂住了脑袋。
“快,回医院。”冷冬羽语气缓和下来,“时候不早了,我上去了。”
夏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冷冬羽擦着自己的肩膀走过,发丝间的清香扑入鼻腔,平添了许多分悲壮,她僵硬地转过身,轻轻说了句:“圣诞快乐。”说完转身离开,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夜已深,近午夜的空气到了零下,街上行人寥寥,街边的商店开始关门,仍有零星店铺亮着灯光,不远处的音响里响着《铃儿响叮当》,圣诞节的气氛不浓也不淡。夏槐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台,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长椅上,眼泪根本止不住。真的结束了吗?好不甘心,我喜欢你,究竟有什么错?我还是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你。夏槐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但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如果我能强大到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如果我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你会不会答应和我一起?
忽然,夏槐感觉有东西飘到了脸颊上,仰头一看,夜空中有片片雪花飘落,“下雪了!”路上有零星行人驻足,笑着张开手臂迎接初雪降临,却不能激起她心中丝毫波澜,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夏槐!”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是冷冬羽!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等转过身发现活生生的冷冬羽正站在自己面前时,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冷冬羽的呼吸有些急促,外套都没穿,看上去是跑过来的,她直视夏槐的双眼,双颊微红,一步一步走近她,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紧张:“你是傻子吗?我已经这么明显了。”
夏槐垂下眼帘,好不容易因她重新出现升腾而起希望又转化为失望,低声说:“我只是喜欢你,可是我,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也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冷冬羽抱住了她。
世界静止了,只有片片雪花飘落,落在夏槐的睫毛上,湿湿的,提醒她此时此刻不是梦境,冷冬羽实实在在主动拥抱她,她确实能感受到她的发香和体温。
“傻瓜。”冷冬羽的声音终于温柔了,“我怕伤害你。”
夏槐伸手回抱她,她真的好瘦,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揉碎在怀里,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唯一害怕的是你不理我。”
冷冬羽缩了缩脑袋,夏槐讲话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松开双手,身体没有离开她的怀抱,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气氛过于暧昧,她脸红了,想离开,夏槐怎么肯松手,双手环住她的腰,追着她的视线,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冬羽,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冷冬羽放弃了挣扎,顺从地靠在她的怀里。
灼热的视线再次相撞,升腾起炽热的火焰,夏槐再也忍不住了,亲吻了她,嘴唇相触的一瞬间,浑身像通了电流一样,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一脚步入天堂,她轻轻松开,睁开眼看冷冬羽,眼睛里流淌着星星点点的情感,亮晶晶的,她再次吻上去,伸手捧住她的脸颊,一步一步加深这个悠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