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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心这才看清蝎子精逃离的方位正是卧龙山,惊得她急急俯冲,抬手结出巨大的屏障,抵挡打妖棍斩下的浩大力量。
    只听剧烈的撞击声,虺虺如雷,震耳欲聋。
    妙心的结界被瞬间冲破,人也被撞出百丈之外,不省人事地往下坠落。
    一道藤色身影如电般闪过,将她稳稳接在臂弯。
    他口中念咒,打妖棍倏然变回半尺长的细竹,飞了过来。细竹似认得他,在他周身绕来绕去,一会儿碰他外袍,一会儿撩他发丝。
    “莫闹。”他严声道。
    竹子听话地悬在一旁。
    他视线落在妙心脸上,倏然柔软:“我未料你会以己之身护住这山林的生灵,分明懂事许多,哪里像司命官说的那般不讲理?”
    他抬掌贴在她丹田之处,浑厚仙力徐徐导入,听见她一声轻吟,他才收手。见她眉头颦锁,又将指腹轻轻贴在她眉心,施法舒缓她的不适。
    妙心浑浑噩噩地抓住他的手,下意识就唤:“师父……”
    师父如亲父,从小护着她。她小时曾大病一场,他更是无微不至地日夜在旁照料,就像龙瑶口中的娘亲……
    她没娘亲,也没父亲。
    妙心往他怀里钻,有些硬,不似女人般柔软。这不重要,够暖就行,娘亲的怀抱大概也是这么暖。
    “娘亲……”她笑了笑,呓语道。
    只听一句低沉的话音:“又是师父又是娘亲吗?”
    耳旁贴着的胸膛随着他说话嗡嗡震动,妙心茫然抬头,对上一双清澈好看的眸子。
    他微掀唇:“醒了?”
    妙心刹那惊醒,慌忙撤出他怀中,站在一旁。
    被男人抱在怀里还是头一遭…...她尴尬地轻咳两声,放眼周围,问道:“这是哪儿?”
    他起身拢了拢袖口,淡声道:“卧龙山。”
    妙心环看眼前一马平川:“是你幻觉,还是我眼拙?这哪儿有山?”
    “你再仔细瞧瞧。”他抬手自北边指向东边:“那儿是龙尾,这儿是龙头,龙头有条四通八达的溪水。你看,溪水尚在,却已浑浊不堪。”
    妙心心惊地望着他所指,就听他又道:“整颗龙头被你削平了,所以没了山的形状。”
    “这、这样……”妙心腾云升至半空,俯瞰四下。
    东边的确有条溪流,似乎就是螃蟹精的洞窟外见着的那条,已被泥土枝叶给搅浑了。眼下只剩满地残枝碎石,还有连根拔起的树木歪扭地倒在地上。
    妙心落回他身旁,忐忑地问:“没有伤及无辜吧?”
    他神色凝重道:“恐怕伤到了来不及逃走的走兽。”
    就在妙心拧眉苦思该如何与天帝解释此番捉妖造成的后果,他又补充道:“卧龙山有条完整的龙脉,龙眼之处水通四方、风涌八方,故凡人在此建了座神龛。”
    凡人有在风水绝佳的深山建造神龛、供奉神明的习俗。妙心此次匆忙捉妖,又是初次来此,哪会留意这山里是否建有神龛。
    把仙家的神龛给毁了,少不得要去赔礼道歉。妙心遂问:“卧龙山里供奉的是哪位仙家?”
    他字句清晰地念道:“承天效法广德纳明九御尊神。”
    妙心听这仙号,面色惕然大变,扯着他,声音不自觉发颤:“你确定是他?”
    他点头:“若是有疑,你可回天庭查看供奉名录。”
    妙心惶惶看着满地狼藉,好死不死,把老大的神龛给砸了......
    这可不是赔礼道歉就能了事的啊!
    第三章 她改的不多,也就调换了师父和……
    天庭,宝华殿。
    天帝看着跪在下方的妙心,诧异地问:“仙卿一来便跪,可是有委屈要诉?”
    妙心作礼,将卧龙山捉拿蝎子精的始末与天帝尽述一遍。
    言毕,她低头诚恳认错:“误伤山林小兽,还将折丹仙尊的神龛给毁了,请天帝依天条定罪。”
    那位冥官必然要将卧龙山之事详细禀报北阴大帝,天帝早晚会知道她闯的祸,与其被叫来审讯,不如自己先招,反正瞒不住。
    天帝闻言,甚是奇怪。
    今日冥官分明说妙心不在妙乐斋,便折返来请他派两名天将协助他下界捉拿蝎子精。天将此刻尚未回报情况,她怎先将蝎子精给打杀了?
    何况冥官说精怪在地界东山,怎转眼跑去了十万八千里的卧龙山?
    卧龙山建有折丹仙尊的神龛,山间盘有浩然正气,魑魅魍魉皆要远避。作恶的精怪心中不正,哪里敢藏在仙尊的神龛附近。
    妙心所见的冥官显然有问题……
    天帝思索片刻,问道:“你说冥官以叶声为讯号?前后共吹响四次?”
    妙心点头:“前一声是要我辨听,后三声方为讯号。”
    原来如此……天帝心中了然,妙心遇见的‘冥官’不是折丹仙尊又是哪个?
    第一声看似让她辨认叶声,实则加深她对叶声的记忆,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幻术。
    如此隐蔽的幻术,对折丹仙尊而言易如反掌。因他许久不曾亲自伏妖,许多仙家对仙尊的仙术不尽了解,妙心自然也不会生疑。
    倘若不是那位真正的冥官来与他求助,他也定会相信妙心果真将蝎子精给杀了。
    天帝暗暗佩服,仙尊出山,果然不同凡响,连自己的神龛都能弃。
    “仙尊的神龛被毁……”天帝面色刹那凝重:“此事非同小可啊!”
    妙心闻言,心中甚是发虚:莫不是要定个大罪吧?
    她试探地问:“依天帝来看,我的罪应当如何罚?”
    天帝沉声列举:“断仙根、抽仙骨、废修为,亦或地狱的刀山火海,仙卿愿意接受哪个?”
    妙心惶惶地咽了两口苦水:“还有其他选择吗?”
    天帝捋了捋胡须,为难地蹙眉:“其他选择倒也有。只是听司命官说,仙卿不愿下凡历情劫,所以历劫行罚就暂不考虑了……”
    “考虑!必须得考虑!”妙心忙不迭接过话:“不若就罚去历劫吧?”
    天帝顺势就问:“那情劫,仙卿还推辞吗?”
    妙心即刻应道:“必定遵守帝命,岂敢推辞!”
    这番凛然急迫的说辞,若不了解前因,还以为她对情劫多么憧憬。
    最终天帝罚妙心三日后去冥府报道,入轮回道历经一世三劫:厄世劫、辛运劫、情劫。
    妙心未有异议,默默应下。只是有一事犯愁,央求道:“天帝降罪,我受之无怨。只是神龛被毁一事如若传去了折丹仙尊耳中,万乞天帝帮我圆几句话,好让他免罚我。”
    天帝笑道:“待你下界受完惩罚,仙尊自然不会与你发难,安心去吧。”
    妙心感激涕零地行了大礼,这才离开宝华殿。
    *
    回去妙乐斋的路上,妙心寻思下凡历劫约莫要两三个月时日,便起云转去鹿山,打算与师父打声招呼。
    她驾云刚刚经过南天门,就遇到从冥府赶回来的司命官,两人视线对个正着。
    妙心咬着牙朝他呵呵狞笑。司命官一见,心里发怵,连忙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欲绕道飞离。
    妙心极速闪在司命官面前:“司命官今日眼睛长在了脑门上?我这么大个人影都没瞅见?”
    司命官干扯嘴,赔笑道:“心里正有事,遂未留意四下,得罪得罪。”
    “有心事啊?”妙心讥讽道:“是又想着去天帝那儿告我状呢?还是想着如何重编我的命本?”
    司命官背心冷汗瑟瑟,道:“仙尊迟迟不愿去历情劫,这事小官做不得主,只能去请天帝明示。至于重编命本,更是莫须有的误会。小官早已将仙尊的命本交去了冥府,哪里能擅自重编,除非北阴大帝命判官修改命本。”
    “判官能改命本?”她与陆判官打了多年交道,却不知他有这等权利。
    司命官回道:“判官会依照命本内容,摘取关键事件,依照时间顺序列明在轮回簿上,再呈交北阴大帝审阅。倘或大帝认为有些情节需要改动,判官用判官笔直接涂改,便可覆盖原来的内容。”
    “如此……”妙心沉吟道。
    司命官见她正分神,连忙拱手:“小官还有事需回殿处理,告辞。”
    不等她回应,他拽步就走,却被妙心一把扯住。她死死钳住他手腕,冷笑:“你若告诉我命本里的故事有多惨,我便大方些,不计较你告状一事。”
    司命官不敢正视,吞吞吐吐:“并不惨……只是情劫多少都有些曲折。”
    妙心不语,只是掐着他腕,胁迫般将他盯着。半晌过去,司命官已是鬓冒冷露、印堂发沉。
    “仙尊啊,您就别难为司命官了。他若将命本的内容说与你,天帝定要定他的罪。”守在南天门下的两员天将看戏许久,忍不住仰头劝说。
    再被她恐吓下去,只怕胆小的司命官会当场哭出来。
    妙心却才松了手,低头朝他们笑呵呵道:“果然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天将哩,我这嗡嗡的蚊子声都能听见。”
    趁着妙心与天将们打趣的工夫,司命官急道了句:“告辞!”疾步如流星,眨眼百丈远。
    妙心瞥了眼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发笑:鬼都不信你的话!倘若命本编得不惨,缘何心虚冒冷汗。
    思量再三,妙心决定先去一趟冥府,查查那命本究竟怎么编的。谁晓得司命官会不会添油加醋,以报私怨。
    ***
    冥府,判官殿。
    屋顶的鹿角红漆灯内火焰摇曳,照得满屋通亮。
    妙心坐在圆桌旁,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茶杯,视线落在侧面正伏案查阅册子的男子。
    男子眉目清秀,就似人界白面书生的模样。
    “陆判......那轮回簿借我瞧瞧呗?”妙心继续软磨硬泡:“我只看我那部分,其他内容绝对一眼都不瞧。”
    陆判官头也没抬,说道:“其他人的你看了倒也无碍,反正与你无关。只是你自己的轮回事看不得,你若瞧了,又不肯喝孟婆汤,岂不坏了劫数?”
    “我去喝孟婆汤,定不坏劫数!”妙心信誓旦旦地保证。
    陆判官抬头,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个‘信你才有鬼’的眼神,复低头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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