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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泽咬紧牙关,死死忍痛。
    恰时熹微初露,妙心轻易就能看见他身前的白袍蜿蜒着触目的血。她握剑直指水鬼:“交不交人!”
    水鬼未住手,似要将他活活掐死。狞着嘴角:“你这俊徒儿深得我意,我要教他做个风流鬼。待我取了他命,魂魄归我,这肉身还你便是,急什么?”
    妙心耐性告罄。
    她将剑悬于身前,双手结印,长剑瞬间分作百支剑,围在水鬼四周。剑尖对准水鬼,闪着森森寒光。
    “我身子是水,长剑能奈我何?”水鬼不屑道。
    妙心冷哼:“你再瞧这是什么?”
    水鬼不以为意地看了眼,顿时惊骇,周围眨眼围绕百支火剑。
    “这是……你这是火狱术?!”水鬼震惊。
    妙心冷哼:“你这讨命的水鬼颇有些见识。”
    火狱术是她师父亲授的伏妖除邪的法术。只是她如今的历劫之身并无仙力,使出的法术与真正的火狱术相比,杀伤力自然差了许多,但对付这只水鬼足矣。
    水鬼愕然:“你与他是何关系?你一介凡人怎会仙术?”
    妙心并不搭理,抬手一指,十几支火剑齐唰唰插入水中,再调转剑身,对准水鬼。火焰外层被真气包裹,竟不惧水,依然明亮灼热。
    火剑将水鬼团团围困,饶是她化作江水遁走,却难避免被火剑所伤。若真是火狱术,挨一下绝非小伤小痛。
    “最后问你,放不放人!”妙心厉声逼问。
    若是放了人,说不定也会被这脾气不好的女人反杀。抓着她徒弟,好歹她有些顾虑,不会贸然出手。水鬼未动,与她僵持不下。
    陆判官凑近妙心,说道:“切勿逼得太紧,恐她拼个鱼死网破将他拽下去。到了江内,于你大为不利。”
    妙心明白他的提醒,倘若追去江中,恐怕就是直接送命。
    却见阿泽双目微阖,脸色越发不对劲。她已顾不得太多,再耗下去,他的命就没了。
    “待会儿你只管帮我救阿泽上岸。”她速速交代,果断施法念咒。
    千百火剑陡然呈柱形,旋转着将水鬼困在其中。水鬼恐慌地看着这曾害她吃了不小苦头的火狱术。
    火狱一旦将对方包围,剑上的火焰会越烧越旺,导致热度渐渐攀升。被困者呼吸困难,浑身筋骨虚软,在失力的状况下,逐渐体会身陷火海炼狱中的痛苦。
    此时,百支火剑飞快环绕,形成的数百火圈在水鬼周身纵横交错,呈绞杀状将她团团围困。
    水鬼退也不是,躲也不是,只能立在原地,不敢乱动。火舌逐步逼近,待燎至阿泽的衣袍,势头仍未减弱。
    水鬼看不见外头情况,见她还不收手,紧紧抓住阿泽这根救命稻草:“你若杀了我,他也没命活!”
    “壁虎断尾便能逃命,怎么?不敢吗?”妙心的声音猝然响在水鬼耳侧。
    水鬼惊忙扭头看去,除了满目不断飞旋的火剑,并没妙心的身影。
    “怕死还敢伤我的人?”妙心的声音又出现在身前。
    水鬼猛回头,就见阿泽正朝自己诡异地笑:“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就是你自作孽的下场!”
    水鬼惊恐地推开他,不想他身子触碰之处,火势倏然收敛,并未伤及他身。水鬼却才惊觉中了幻术!
    忽而,阿泽身后裂开个洞,一只手探了进来,蓦地抓住阿泽的手臂,将他拽了出去。
    眼见火狱被打开的洞就要关闭,水鬼立刻变作一条拇指粗细的水蛇,急急冲出去。因火狱关闭的速度太快,奋力逃脱的水鬼还是被绞杀了半截身,毁了不少法力。
    “焚我身......我要杀了你!”水鬼抬手搅动江面,波浪汹涌,越滚越高。
    妙心扶着阿泽火速赶去岸边。听见身后水鬼勃然大怒的吼声,她连忙叫道:“陆判!阻截她!”
    陆判官即刻念咒,金光符赫然现于半空。八卦金光符从天而降,将水鬼嘭地压入江中,掀起巨大浪花,须臾归为平静。
    妙心抬手将剑收回,稍稍松一口气。这才转身查看阿泽的伤势——被水鬼手指硬生生扎出的伤口正流血不止。
    “撑得住吗?”她心疼地问。
    “尚好。”阿泽虚弱地扯了一抹笑:“弟子功力不济,累及师父了。”
    “水鬼法力高强,饶是为师与她正面交锋也有些吃力,何况你是被她偷袭。”妙心安抚道:“若是不适,莫要强撑,为师背你回客栈。”
    “不碍事。”师父刚刚耗费功力救他,怎能再给她增添负担。
    二人就要抵达岸边,妙心隐隐觉着脚下江水浮动几下,她警觉地加快步伐。不料身后猛地掀起一阵滔天巨浪,轰然砸下来。
    妙心来不及凝聚气盾,连忙抬手压着阿泽,意欲将他护在身下。哪想阿泽突然抱住她,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护在怀中。
    哗啦一声,二人顷刻被卷入江中。
    第十章 阿泽的心脏如脱缰的马驹,越跳……
    巨浪的冲击能摧山劈石,二人坠入江中即刻被浪冲开。
    妙心在水中稳住身形,就见阿泽紧闭双目正往河底坠去。她急忙伸手去捞阿泽的衣袍,一道利刃猝然从她手臂上划过,破开肌肤,鲜血顷刻流出。
    定是水鬼在作怪。
    妙心看不见水鬼,也听不见动静,眼看阿泽越坠越深,她顾不得许多,迅速往下方游去。
    手臂割了数道,腰背划破几刀,腿上也被刺破,她无暇理会,注意力全在阿泽身上。
    “想救你的美徒儿吗?”随着水鬼的声音响起,似有一道透明的身影在她面前飘荡。
    妙心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目光紧紧跟随那抹白色身影。
    但她方才耗了不少功力,又被水鬼一刀刀折磨,加之凡人的身子游起来不太利索,即便她拼尽全力追赶,与阿泽的距离却始终没拉进。
    “你焚我半身,不如让我断你半肢,我就放过他,公平吧?”水鬼阴魂不散。
    妙心依然不理,手脚并用地拼命游向阿泽。突然,腰肢被人揽住,妙心惊得挣扎。
    “是我!”陆判官的声音。
    妙心回头见是他,才松一口气。她急忙指了指正往江底沉去的阿泽,如今没法在水下出声,只能用手势示意他施救。
    陆判官看了眼前方的阿泽,在妙心的催促下,他抬手画符。一只水兽从符上跃然而出,几步便冲到阿泽身旁,张口将他叼在口中,再转身仰头往江面靠近。
    说也奇怪,陆判官下水后,水鬼再没出现。
    被陆判官扶上岸的妙心,双足刚刚落地,见阿泽被水兽放在地上,她忙上前。
    未走两步,却吃痛地踉跄欲跌,好在陆判官及时扶住她身子。见她衣袍染红,脚下血流不止,他皱眉道:“你受了伤,先查看伤势。”
    “小伤无妨。”妙心一瘸一拐地走到阿泽身旁,跪坐下来。
    她仔仔细细检查他的呼吸、心跳,又把了把他脉象,确定他暂无大碍,她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开来。
    “呼……”她大呼一口气,目光仍停留在阿泽苍白的脸上。
    方才分明已经受伤,却还拼力将她护在怀中。那巨浪似铜墙,砸在身上想必痛极了。
    “凡人早晚都会死,为何不顾性命去救?”陆判官突然出声。
    才问完,他就咬了咬牙,这哪里像是掌管三界轮回的官差所说的话。
    妙心回头没好气:“凡人的确早晚都得死,但阿泽今日不该死!陆判官身为冥府的重官,就因凡人有宿命,所以见死不救吗?”
    自从二人相熟,妙心从未与他疾言厉色,且她素来唤他陆判,她曾说叫‘陆判官’显得生疏。
    看来他惹恼了她……
    陆判官视线落在不省人事的阿泽身上,没再多言。
    他转身在秋水江上设下四面封印,又施法净化了他们身上的血迹,正欲帮她疗伤。
    妙心抬手阻止道:“我如今正在凡间历劫,肉身不可沾染仙气,恐坏命数。”
    陆判官见她神色坚决,便作罢。
    送他们回客栈后,陆判官瞄见床头旁的柜子上放着两个包袱,不经意问:“你们只定了一间房?”
    妙心老老实实点头:“就只剩一间屋子,凑合着住好过冒露夜宿。”
    一个以为是旧友在关心询问,一个却不是滋味地想到男女有别。陆判官最终什么也没说,念咒打开一道虚空,走了进去。
    虚空里头阴森森、凉飕飕,正是去往冥府的通道。
    妙心忙施法罩个屏障,直嘀咕:“明知阿泽真气有损,还在这开冥道,就不怕折了我徒弟的寿。”
    陆判官侧身瞧过来,笑道:“仙尊护徒心切无可厚非,却也莫要忘记这徒弟是怎么来的。”
    这不暗指她改了轮回簿吗?原来陆判官知道这事!
    妙心立马闭嘴,急忙摆手:“冥道会扰乱凡间运势,快走快走!不送!”
    说罢,她转身去关心昏迷的徒儿。
    ***
    是夜,秋水江畔。
    一人负手伫立在埠头,面容隐在阴影中。
    只见江面晃了晃,水鬼缓缓显露身子,朝那人游过去。她将手展开在他面前,手中赫然一颗凝固的水球,里头包裹着鲜红的血。
    男子取来水球,将其端在掌心,再施法褪去外层凝固的水,鲜红的血团悬于他手上。
    恰时,冷风散去乌云,月光倾泻江边。
    男子如清秀书生般的面容清晰可见,竟是陆判官。
    陆判官拿出一张印有咒文的符箓,指间捻诀,那团鲜血丝丝缕缕汇入符箓的咒文上。
    须臾,咒文血光闪动,随着鲜血悉数注入,猩红的光芒几乎将符箓淹没。片刻,红光隐没。
    水鬼嗔怨道:“昨晚你不是来帮我破除禁制吗?为何临时变卦,要我取那徒弟的血,还害我折损修为。”
    陆判官将符箓收好,解释道:“昨晚他们的出现在我意料之外,我只是未出杀招,她便能瞧出端倪,如何能轻举妄动?取她徒弟的血,恰可用来帮你破除禁制,如此就不必我大费周章,以免暴露身份。”
    “哦?他的血竟这等厉害?”水鬼绕着陆判官转来转去,问道:“那徒弟的血能破折丹仙尊的禁制,而那女道姑竟会仙尊的火狱术。他们与仙尊究竟是何关系?”
    “待我救你出来,你去山里专心修炼便是,其他的事无需过多操心。”陆判官直接回避她的问题。
    水鬼呵呵地冷笑,忽而贴近他,一会儿依偎他后背,又或亲昵地贴在他耳边:“陆良……我看你与那道姑似乎关系菲浅。你如今当了冥府的官,倒是学会了儿女情长啊。”
    她抬手抚上他脸颊,娇软的声线透着几分阴狠:“她伤了我身,损了我修为,我必定要去取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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