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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源乡里仍热热闹闹的满是宾客,奏乐悠扬笑语欢声,萧云奕于其格格不入,他对着门槛沉重迈进一步,小二飞也似的迎上来:“公子熟客!您今来想吃些什么?”
    萧云奕按住佩剑:“找人。”
    “找人?”小二假笑的用力过度,玩也似的从怀里掏出个与阿瓦罕一模一样的面具扣在脸上:“客官可是找它啊。”
    “铮——”萧云奕拔剑时便已料到中了计,阿瓦罕掳走何祈妙是真,想让他死在这亦真。小二戴面具时耽误一刻,瞬即被萧云奕一剑封喉,腥血洒了一地溅到了许多客人身上。
    “死人了!”桃源乡楼中顿时惊呼四起,一半是倒霉的食客嗷嗷逃命,另一半是阿瓦罕的人,他们衣装与百姓无异混在其中时刻准备偷袭萧云奕。
    萧云奕本决定闭眼杀出去,注意到这一点后在心里骂了阿瓦罕祖宗十八代,他无奈处于被动一方只能对付直冲他而来的人,还要随时提防吓坏的客人乱跑过来擦肩而过,他以最快的速度面对大门而站,这下再往他这来的,应该都是送命的了。
    阿瓦罕养的死士武功不差,萧云奕与他们相比虽占据上峰,但就算是铁人也禁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接连不断的强/攻。他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楼里的埋伏数量简直可怕到不计其数,阿瓦罕从哪挖出这么多人对他唯命是从,除了现下在楼里的,还要添上在外放火的啊!
    莫非!萧云奕预感不妙:阿瓦罕根本没派几人出门!
    大悟之间一壮汉挥舞着重锤对准萧云奕就往下砸,萧云奕手上没有别的武器唯有抬剑抵挡,可再名贵难得的冷铁也有相克之物,两向撞击“哐铛”一声,剑身断作两截,萧云奕身躯一震滚地躲避,含着的血从嘴角溢出。
    壮汉砸空,重锤转眼又要落下,萧云奕瞥到被狠狠挨了一锤的地面竟连一道痕迹都没有,便知徐麦冬说的不错,桃源乡地下才是阿瓦罕的大本营。他敏捷跨上掌柜座台,正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只见脚下前一眼还什么都没有的地面,突然就出现了一格空洞!
    地下入口!
    来都来了怎能不见识见识那死货的杰作。萧云奕没有多想纵身跳到地下台阶,从里关上了暗格才发现身后有光源在亮。
    他回头,一打扮明艳的女子正举着烛台,拼命垂头躲避萧云奕的目光。
    “苏绫,是你给本宫打开的暗道?”萧云奕咽了口中血,不禁想感叹一句天无绝人之路:“当初饶你一命,看来是饶对了。”
    苏绫将单薄的衣衫往上扯了扯,摇着头比划:这里从外面打不开,且跟我来。
    “阿瓦罕让你长期待在地下看门,他倒是敢用人。”萧云奕跟着苏绫走,无意看到了她后颈的红印淤青。
    阿瓦罕怎么可能善待大梁女子,萧云奕转开脸,心中明了苏绫帮他的原因:阿瓦罕会如何,桃源乡又会如何皆与她无关,她不过想求条生路而已。
    桃源乡地下与拾花小楼完全不同,它布置阴森,血气弥漫的使人窒息,阿瓦罕平日大概就在这训练死士。苏绫在前绕了几弯路,领萧云奕见到了何祈妙。
    何祈妙十几年真剑真刀都没打量过几眼,在这的半天是得以观赏了何为人间地狱,她看到萧云奕很是激动,然抖的连话都说不全:“表哥……”
    “有手有脚,走吧。”萧云奕一打眼以为何祈妙身上淋的是油,走近发现单纯是水,便更肯定了他的猜想:阿瓦罕曾经是打算炸了京城,兴许意识到了能力有限,已然另有所图。
    既找到了人那此地不宜久留,萧云奕问过苏绫别无其他出口,只得原路返回。他贴在暗格仔细听了听,外面没了厮杀的动静,就听着沈决扯着嗓子吼:“找!一条门缝都不许放过!”
    于是当萧云奕带着俩女的从地缝里钻出来时,沈决干瞪着眼半天没说出话。
    见沈决背后,桃源乡外面尽是整装待发的禁军,萧云奕淡淡扫过满地残尸:“解决的挺快。”
    “老天保佑来的及时。”沈决长长舒了一口气,告诉萧云奕道:“敬安侯府已无危险,大王子还将南昭使团安顿好了,可阿瓦罕到如今都没露面,他到底在想什么。”
    萧云奕清了清嗓子,黑着脸道:“我们忙活了一整日,只在敬安侯府抓着了企图放火的人,阿瓦罕一招调虎离山用的好啊。”
    沈决思量着又要说话,却倏地被冲进来的连文打断,连文一停腿脚发软,折在地上一时半会没爬起来:“殿下,宫里,宫里的佛堂走水了!”
    “好端端的怎会走水。”萧云奕眉头一皱:“伤着人了?”
    连文闻言都快哭出来了:“圣上!有宫人看见圣上在傍晚时分,屏退众人独自进了佛堂,就再没出来!”
    .
    琼羽听说佛堂走水的时候,还在星月阁听淑妃讲皇后过世的事。
    皇后不知是在何时咽的气,今日天快黑了才被宫人发现,她就这么一人冷在了长春宫的凤榻上,她生前是皇宫里最爱美之人,走的时候全身上下竟干干净净,只在手上带了个鍮铜戒指。
    然而满宫尚未来得及悲伤,圣上被大火困在佛堂的消息不胫而走。
    琼羽在出门时不由自主地抱上了化雪剑,好想这样能够安心一些,她和淑妃结伴赶到,火势已大到无法控制,任多少桶水浇上去火焰愣是没有一点灭的意思。
    “殿下!”琼羽一眼在人群最前看到了萧云奕,她似感觉不到烈火热浪,奋不顾身地拥过众人来到萧云奕身边,他汗流浃背,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在宫外经受一场恶战,又马不停蹄地飞驰回来。
    琼羽心疼到失声,萧云奕表情却少见多的慌张,他累的声音盖不过吵嚷,琼羽目不转睛望着他唇形,辨认出他说的是:“你来做什么!”
    反正不是来找死。琼羽想起八月十四那夜,情不自禁地破涕为笑,她看萧云奕两手空空,立刻将化雪剑交给了他,这场突如其来的火与阿瓦罕脱不了干系,她知道说什么都阻拦不成萧云奕往前闯,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拿住它,我陪您!”
    从前也有这么一夜,琼羽挡在刺客身前递给他一把剑:殿下,快!拿住它!
    萧云奕怔在原地,回过神来已泪流满面。
    “阿瓦罕!”琼羽使出全部力气,替萧云奕对着火海大喊:“你罪无可恕无路可退,你出来!”
    话音刚落,火中果然出现了两道人影,永兴帝被浓烟呛到几乎昏迷,阿瓦罕这回没戴面具,坦坦荡荡地挟持着永兴帝:“大仇得报,大仇得报!梁帝啊你装模作样来到佛堂,便别想着还能出来!你身上背着疏乐近万人命,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住手!”萧云奕死死捂住心口,握着化雪几个大步冲到堂前,与阿瓦罕仅一丈之隔:“你有何资格要我父皇偿命!疏乐被屠是错,疏乐人人都有资格来喊冤讨债,独独你阿瓦罕没有!”
    阿瓦罕抵在永兴帝喉咙的刀就要镶进肉里,他气急败坏宛若被萧云奕剥/开皮囊:“谬论!我王兄王弟死在大梁剑下,王妹为萧乡雪难产而亡,我如何不能来?有何不能来!我不光能进来皇宫,我还能从柳青荣手里偷了萧乡雪留给她,作为认回孩子信物的戒指,我能将你们所有人耍的团团转,杀一个梁帝有何不敢!”
    那枚刺客腹中的戒指,是阿瓦罕偷走的信物,沈决立在人群中——原来萧乡雪给他留过信物!
    “王妹?你才是最想叫初阳公主去死的那个人!”萧云奕势必要将当年真相公布于众:“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当年疏乐没有能够练兵打仗的人才,你故意挑起疏乐内乱,就是要等大梁派出皇叔前往,你威胁无力反抗的初阳公主,假装被内乱所害逃去营地勾/引皇叔。”
    “咳!”他忍受着滚滚浓烟,音量愈大:“若我没有猜错,初阳公主正是因为会与鸟类交流方没有被你一早铲除,你利用这一点,即使在皇叔于大漠养伤时也从未和公主断过联系,你以为诡计得逞,公主有了身孕,皇叔就再也离不开疏乐,你梦寐以求的兵卒一旦建起,王位算什么,整个西疆将永无宁日!”
    “闭嘴!”阿瓦罕面目狰狞:“你闭嘴!”
    “父皇看穿了你的阴谋,他做的是绝,是狠,但你永远要记得疏乐灭国是起于你的贪念,就是要赔罪,也是你与我父皇一同叩天叩地,你逃不过!”萧云奕提未出鞘的剑指着他:“你不就想让大梁后继无人吗,你放了我父皇,本宫便去火中拔剑自尽,说到做到!”
    萧云奕正经的不像在说笑,琼羽虽觉出他是要放手一搏,听到自尽二字还是瘫软在地。
    老皇帝活不了多久,这个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了,阿瓦罕看到萧云奕近在咫尺,聚力一掌将永兴帝推出火海,向萧云奕勾勾手指:“你来。”
    萧云奕扶着不省人事的永兴帝平卧在地上,毫不犹豫地走进佛堂。
    “殿下!”琼羽见状绝望大呼,然外界的所有声响都隐没在火燎之中,她看萧云奕不回头,脑海里有一声音在念:偿命,又不多她一个太子妃。
    东宫,亦不少一个没有夫君的太子妃。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站起来就要往火光里冲,说时迟那时快,琼羽莫名脚下一轻,像是被一极其有力的人扯住了后领,那人轻而易举将她抛回人群,若一阵凉风飞去佛堂。
    “太子妃!”碧波搀住了琼羽,看着那不见的背景喃喃道:“他……穿着和来东宫送化雪剑之人一样。”
    沈决定定望着前方,他方才和那人打了个照面,那人来不及跟他说话,但对他笑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萧乡雪的真实长相,说不明白的血缘牵绊却在引他声泪俱下:“爹。”
    爹这么简单的一声词,他怎么就没有唤给萧乡雪听。
    萧云奕在房梁倒下的前一瞬,被萧乡雪推出了佛堂,烧到只剩框架的宫殿轰然坍塌,再没给外面人留任何救助的机会。
    天空中雪还在下,雪花在烈火中化作灰气,背离不该降临的大地,飞向可望不即的天际。
    明日天亮,他定能见到他的初阳。
    .
    新年,正月十五。
    东宫,绥宁轩。
    “虞将军,过年好啊。”连文对虞靖一礼,笑道:“太子和太子妃都在里面呐。”
    虞靖轻轻嗯了一声,想了又想道:“以后,不必叫我虞将军了。”
    “属下失言,属下失言。”连文笑的更欢了:“该改口作王子妃不是。”
    书房里,萧云奕正握着琼羽的手教她写字,门一开琼羽见来人虞靖,忙牵着萧云奕从书案后走出:“靖姐来啦,快坐。”
    永兴帝亲命皇后丧仪从简了事,又逢春节,琼羽的裙边点缀了朵朵红梅,虞靖注意到她发间玉簪露了个剑柄,心中了然,笑赞道:“簪子不错。”
    “快多看两眼吧,以后你嫁去南昭,见面可就难了。”琼羽托着腮故意唉声叹气:“兄长怎么就这么急着把你拐走。”
    萧云奕牵琼羽手就没松开,他温声问:“都准备妥当了?何时出发?”
    “过两三日吧,我再多陪陪爹爹,他平日里一得空闲就催我找夫婿,等到真嫁出去了吧,还愁上了。”虞靖要嫁到南昭,主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交还兵权,她是没什么不舍,今日进宫便是安排此事的:“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圣上让我来跟太子殿下汇报清楚。”
    永兴帝的状态还是没有恢复到病前,他精神越不佳,交给皇子们的差事就越多,萧永澍在皇后去世后总是郁郁的,在目送何家流放后,干脆自请去了封地。永兴帝也没多留他,只道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如此一来,监国重担无疑是落到了萧云奕头上。
    萧云奕明白自己终有一日会站上极寒之巅,可他不会要求琼羽寸步不离地作伴就是了,他更乐意在四季温暖的山脚下给琼羽一片净土,花田里种满她喜欢的玉茗,让琼羽的世界低头见花,抬头有他。
    他们的爱已经满了,等来互敞心扉,便是至死不渝的一生相守。
    “对了。”虞靖在禀报公事前想起了什么:“我跟裴段学着酿了几坛果酒,他说味道和南昭宫里的极像,明日我让人拿来给太子妃尝尝。”
    “这多麻烦靖姐。”琼羽笑眯眯的:“还是不用啦。”
    这下虞靖倒奇怪了:“你不是老念叨在京城找不着南昭的甜酒吗?”
    琼羽捂着嘴和萧云奕相视一笑,还没喝酒呢脸先红了,她抚平衣裙腰间的褶皱,神神秘秘和虞靖道:“你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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