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椒得这样,持续专注三个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方夏的心一点点往上吊。
直到两个半小时后,方夏终于感觉到了腿部久违的知觉!
有知觉,但那感觉不是好的。
又酸又麻又痛,几乎是一瞬间,就叫方夏佝偻起身子,疼出一层冷汗。
方秋椒见状,大声提醒:“小哥!别乱动,记住我之前说的!”
因为不够放心,方秋椒还对一旁的关山海道:“关哥,你帮我看着点小哥,不要让他乱动,水也不能溅出来!”
关山海上前,按住方夏的肩膀。
方夏则咬着牙,颤抖着,努力深呼吸。
过了会,方夏抬起头,面色发白,喘着气问:“椒椒、我能、把手伸出来吗?掐破了。”
方秋椒知道,方夏有修剪指甲的习惯,从不会让指甲过长,他的指尖总是圆润干净,颜色淡粉。
这回掐破了手的,定是他短而圆润的指甲。
他肯定用了很大的力气。
但方秋椒只能狠心道:“你慢点,慢慢地出来。”
方夏挤出一个笑,冲她点点头,然后慢慢地,将手从水底下挪出来。
他的手搁到“锅”外,才有血滴从手心往外蔓延。
苏叶出去找了纱布和药,红着眼给方夏包扎。
方夏虚弱得用眼神感谢她。
然后苏叶就忍不住别过头,眼泪掉了下来。
苏叶带着哭音道:“我的老天爷,干嘛让你糟这个罪!”
方夏慢慢习惯了那一阵一阵的疼意,笑起来,望向同样狼狈的妹妹,语气骄傲。
“今天这份遭罪,别人连机会都没有呢。”
方夏在疼痛中想开了——有机会失而复得,已是幸运至极。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好好地生活、学习,奔赴向梦想和幸福。
三个小时整后,关山海把方夏抱了出去,给他换了条干裤子。
再接着,苏叶给方夏下针。
针里掺了金,闪烁着金光,一根根,扎进皮下,刺进肉里。
又一阵叫人牙酸的麻痒夹杂着痛意袭来,方夏咬牙受着。
方秋椒也换了身衣服,坐在一边等着。
她的身侧,关山海握紧了她的手。
方夏瞥见这幕,嘴角带笑。
一次、一次、又一次……
时间从秋意初起,到冬季寒意席卷而来。天气已经冷到,方秋椒一行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时,第七次的治疗也到了最后的时刻。
方夏上身裹着袄子,下面露出两条长腿扎针,手边是小本子,上头抄着错题。
据说,看着书,他就能忘了痛。
苏叶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根针取下来。
她抬头一看,方夏果真看得入神了。
头发花白的苏叶面上漾起笑。
一旁,方秋椒也看得笑出声。
她大声喊道:“小哥!”
方夏被她惊得动了下,本子从手里跌落出去,落到地上。
方夏蹙眉,想要弯腰将本子捡起来,可身体一动,脚也生疏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他腾出空间。
方夏呆住。
一只□□的脚,欲要踩在冬天的地上。
苏叶赶紧把鞋子给他塞到脚底下。
隔着鞋子,方夏再一次,踩到了地面上。
他紧了紧拳,道:“感觉有力气了,就是还有点软的感觉。”他顿了下,问道,“我能不能,尝试着站一下?”
第148章 归家
苏叶道:“按照我检查出来的情况来说,可以试一下?”她望向了方秋椒。
方秋椒则抿了一下唇,看着眼中泛起渴望的方夏:“我们搀着你走?”
搀着就搀着,方夏爽快点头。
关山海搭了把手,面带微笑地看着,同方秋椒各搀一边。
方夏脚踩在地上,轻轻地走了两三步,比乌龟挪动得还慢。
但久违的“走”的感觉,让他高兴得厉害,就像是在寒冬里,被温暖的春风眷顾,整个人都像是要化了。
攥住自己要飞起来的心,方夏展现他的克制:“好了,我不走了。”
见他这样,反倒是方秋椒不忍心道:“其实可以慢慢地试试,小哥你算是好了,差的是恢复和锻炼。”系统神仙是这么给方秋椒说的。
她提议搀着只是紧张,怕方夏摔着。
苏叶也笑着道:“不如你站着,我给你再看看?”
“谢谢苏姨了,这些日子辛苦你。”方夏思及这几个月的过程,对苏叶真挚道谢。
“谢我做什么?”苏叶笑,“都是自家人!”
苏叶没想到,混小子虽然进度慢,但最后成果还是喜人的!竟然真的把椒椒追到手了。
如此一来,两家的孩子在一块,对苏叶来说可不就和一家似的?
她年纪大,早些年伤神伤心,身体底子其实不是特别好。等她老去,混小子有了新的家庭,方家人还那般良善,她是怎么都能放心了。
窗外是寒冬腊月,窗内是赛过旭日的笑,驱散了那冷冽寒意。
田大胖坐在小板凳上,对着一锅冰糖雪梨叹气:“又没成功……”
大黑猫蹲在火边,黑色的猫爪变成了灰色。
见他忙完了,大黑猫抬头:“喵喵喵!”
胖哥!我们什么时候煮鱼?!
一只带着护手膏香气的大手摸上大黑猫的脑袋,田大胖恢复自信:“霸王,这就给你做。”
至少,在鱼汤上他已经是成功的大手子了!
每天努力,不知不觉就进步。如今的田大胖,让他自己都震惊。
火车载着远方的人们在年末回到老家。
春运这个词尚未出现,但接近年底人流量照样不少。
出了火车站,方秋椒一行人坐车回家。
但这也意味着——关山海要见家长了,他微微紧张。
苏叶哪壶不开提哪壶:“等会先送椒椒她们回去,你要坐一会吗?山海。”
关山海为难中。
他想了一秒:“要不先回去收拾一下,带上东西改日?”他还是想更正式一点。
“那等会就不要进去了,不然头回见面没东西,那可不好。”苏叶又望向副驾驶,笑着道,“椒椒,你跟你妈说说,可不是我们不讲礼数,是想准备点周全点。”
方夏按着自己的腿,低着头,偷偷撇嘴。
战斗力最强的他都同意了,家里哪还会有什么声音?
还以为老关是个汉子呢,没想到也是怂的。
不过这个怂,也代表重视。换做别人,哪里轮得到他关山海怂?别人不怂就是好的了。
他正出神,方秋椒回完苏叶,回头问方夏:“对了,小哥,你回头去欢欢家吗?”
方夏:……“不了吧。”
只见前方开车的关山海笑了下。
他赢了。
在充满着期颐和欢快的说话声中,车子到了高中后街。
看到熟悉的街道草木,变得陈旧些的木牌,方秋椒的呼吸将车窗玻璃雾湿,模糊了视线。
本来中途有打算回家,但因为方夏的事,加上后来开办了二期培训班,所以忙到此时才回家,算来方秋椒离家已经半年了。
轮胎猛地摩擦地面,车辆停下。
院子里玩得正开心的方小博突然停下,大声惊喜地喊道:“椒椒!”
小孩第二句:“阿妈说我数学考一百。你跟小叔就回来,是真的!”
方秋椒:……熟悉的傻孩子,又被忽悠了。
他就是考零蛋儿,方秋椒照样回家。
但这么天真可爱的,就是她的宝贝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