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骁王府动工始建之时,修远就调用了很多乾坤门土木分司的人,在王府地下暗中修建了规模庞大密室和四通八达的的密道,骁王府俨然成了乾坤门在京城最主要的落脚点。
此刻,一间密室内,一身黑衣的莫离居中而立,正厉声叱责低头坐在椅子上的修远。
修远的脸上,右颧骨有些淤青肿起,但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时不常看一眼莫离,既不解释,也不反驳。
莫离见修远一言不发,愈发生气,大声叱道:“你把她藏哪儿了?交出来!我好跟主人给你们求情!不然主人来了,第一个就得处置你!”
修远一笑,说道:“你这是关心我?要救我?”
莫离一愣,然后怒道:“救你?你闯这么大祸,我没亲手杀你就不错了!干嘛救你!”
修远又是一笑,说道:“既然不要救我,那就等主人来杀我好了!反正难逃一死,我干嘛要听你的话呢!”
莫离用手一指修远,厉声叱道:“你不要命了!难道也想害死公子吗?主人来了会饶过他吗?”
修远正色道:“就是公子让我把她藏起来的,我怎么能忤逆公子的意思呢?我也是听命行事!”
莫离怒道:“你没长脑子吗?公子冒这么大风险去救她,差点连命都赔上,留着她也是祸害!只要她活着,以后还不知道公子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早晚都要出大事的!”
修远一笑,缓缓说道:“你要杀她,其实是不忿公子在乎她罢了……”
莫离闻言,竟一时语塞,进而怒道:“你们要作死,我也没有办法!你就尽管在这儿给我摆出一副忠于职守的嘴脸!咱们尽管走着瞧,看主人来了你们怎么办!到时候千万不要来求我。”
说完,莫离一跺脚转身离开了。
修远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密室去找朱梓骁。
修远到了朱梓骁的房间,来到他的床边坐在了椅子上,朱梓骁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修远,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修远一笑,伸手抚了抚脸上的淤青,说道:“莫离一向刁蛮,我习惯了。如果不让她得手,不知道她这口气又要憋闷到什么时候!”
朱梓骁一笑,说道:“难为你对她的这份心思……”
修远面上一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看着朱梓骁没有说话。
朱梓骁笑着说道:“我知道……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心思,所以才会帮我……帮我把她藏起来……”
修远轻声说道:“你放心吧……”
朱梓骁点点头,说道:“也就只有你肯帮我!莫离说,我大哥要来了,我会一力承担,若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我逼你的……至于依依……”
修远一笑,接口道:“当初帮你,就已经想到后果了,怎么会把责任都推给你!至于柳依依,我有个想法,特意来跟你商量一下。”
朱梓骁忙道:“你说!”
修远点点头,说道:“白羽辰来了京城,住在鑫源客栈,我打算把柳依依送过去,让他带回青松山庄,岂不是最安全?”
朱梓骁闻言,脸色变了一变,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也好……还是你思虑周全……”
修远站起身转身要走,刚迈出一步,又突然回过身,对朱梓骁说道:“柳姑娘受了伤,昏迷不醒……你要去看看吗?”
朱梓骁闻言,眼神闪烁了几下,突然自嘲地一笑,说道:“还是算了,莫离盯着我呢,应该……也不会有大碍吧?”
修远点点头,说道:“死不了。”
朱梓骁叹了口气,半晌,自顾自地低声说道:“不见了……强求什么呢……”
然后,他看着修远说道:“你尽快安排将她送出去,然后你就来我身边听命,就算我大哥来了,传你,你也不要独去!我绝不能让你去替我领罪……”
修远闻言一笑,说道:“放心吧。”然后转身离开了。
京城城西,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一身白衣的白羽辰负手立于窗前,目光透过打开的窗子注视着天上一轮清冷残月,思绪万千。
半个多月前,柳廷昊从青松山庄带走了柳依依,白羽辰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当她已经死了,可越是想忘记,就越是会记起。白羽辰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想起柳依依的倔强和与众不同。他特意把双儿调到了自己书房来,每每看到双儿,就好像柳依依还在一样。
柳依依走后没有几天,白羽辰就听说灵山派出了事,江湖盛传连带柳廷昊在内所有灵山派主要人物全都被抓,要在京城问斩。白羽辰一听到这个消息,心想柳廷昊如果被抓了,那柳依依是跟他走的,当然也被抓了,所以他二话没说就赶来了京城,也曾想使些银子进天牢打探一下消息,可所有官差守口如瓶又不肯通融,所以盘桓几日也一无所获。
昨天白羽辰也打算跟着押送囚车的军队出城,但没走多远,便和所有要去看热闹的老百姓一起被官军拦住,不让前去围观。
白羽辰正一筹莫展,突然听到法场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有官军从城内出来,奔着法场方向而去,然后连带白羽辰在内的所有滞留城外的百姓都被驱赶回城,京城戒严了。
晚饭时,他在客栈大堂听别人议论说,柳震全家和所有灵山派门人弟子,皆已伏法,白羽辰听后只觉得胸中闷痛,块垒难消。
白羽辰回房后就这样一直对着窗户站着,脑中其实是空白的,根本就无法思考。
就在白羽辰已经觉得身心俱疲时,突然听到自己的房上似乎有人。
白羽辰一激灵,迅速回身,从桌子上一把抓过自己的剑,然后踢开窗户,直接跳了出去。
白羽辰刚在回廊站定,突见一个人影从房上跃下,手里抱了个长长的东西,白羽辰闪身跃过去,厉声呵道:“什么人!”
来人也不答话,抬起腿一脚将白羽辰的房门踹开,抱着东西闪身进去了,动作真快似闪电。
白羽辰大惊,拎剑进了屋,却发现来人将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然后跳窗而出。白羽辰追到窗前,探头去看,窗外空空如也,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羽辰大为震惊,心想,来人如此功夫,若真动起手来,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不知他是敌是友,为什么深夜造访,放下东西就走呢?
白羽辰一边在心里合计着,一边关上了门窗,然后拎着剑缓步来到床前,他低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在床上裹着被子躺了一个人,此时被子已经散开,里面的人浑身血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是多日不见、让自己牵肠挂肚的柳依依。
白羽辰一时之间惊得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探柳依依的鼻息,发现她鼻息尚存,白羽辰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白羽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是什么人把柳依依送来的,而柳依依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赶紧伸手推了推柳依依,却发现柳依依并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柳依依到底怎么了,是哪里受了伤。
白羽辰赶紧找人去请郎中,然后找了客栈的老板娘来,帮着给柳依依换了一身衣服,老板娘告诉他,柳依依后背有伤,但已经包扎上了,看不到伤口。
这时,郎中来了,诊了半天,说是柳依依失血过多又急火攻心,高烧不退,所以才昏迷不醒,然后给开了对症的方子。
白羽辰派人抓药、熬药,折腾到天亮了,柳依依略微退了点烧,但依旧没有醒过来。
白羽辰不知道柳依依到底经历了什么,就坐在床前守着她,看着她清瘦惨白的脸颊,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等她醒了,该拿她怎么办。
快到午时,白羽辰见柳依依还没醒,不由得有些着急,想了想,以柳依依的身份,待在京城毕竟不太安全,便雇了车,打算带着柳依依回青州,沿途再进一步诊治。
白羽辰本以为出城会有盘查,结果到了才发现,京城已经解除禁严,城门处一切如常,出入自由。
一行人才出了城,没走出多远,柳依依突然醒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直直盯着车顶,半天都无法聚焦。
白羽辰一见,连忙在旁问道:“你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柳依依闻言,侧脸看着白羽辰,半天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在想起柳廷昊坠崖时,觉得心如死灰,什么都没必要再问了,她就这样一直看着白羽辰,眼角有泪溢了出来。
白羽辰在柳依依的眼中看到的尽是绝望,氤氲着死亡的气息,他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发,轻声说道:“哭吧……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柳依依闻言,突然侧身朝向车壁,伸手掩面,失声大哭起来,白羽辰伸手轻轻拍了拍柳依依的肩头,说道:“依依……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