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愣愣地看着缩在床角耷拉着脑袋完全看不到脸上表情的双儿,又看了看以手抚额脸上露出痛苦表情的白羽辰,柳依依握了握手里的剑,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身上的伤痛和体力透支渐渐让柳依依身形晃了晃,她缓缓转身,用手扶着门框,迈步出了卧房,在小厅内就近找了个椅子慢慢坐下,随手将剑放到了身侧的桌子上,柳依依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在渐渐抽离,意识也模糊了起来。
卧房内,白羽辰痛苦地看了看满面涨红的双儿,他使劲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剧烈的头痛,加上此刻的境遇,让他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懊悔。可面对双儿,他内心又充满了愧疚,此情此景,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他完全不知道该对双儿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
双儿看着白羽辰,幽幽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起身下了床,穿好鞋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房。
双儿一出来,就看到柳依依浑身是血地瘫坐在椅子上。双儿吃了一惊,赶紧扑过去摇了摇柳依依的胳膊,轻声唤道:“依依,你怎么了?”因为柳依依一直以来跟双儿相依为命,又有朱梓骁的缘故,所以柳依依并不让双儿唤自己“小姐”,而是和双儿互称名字。
柳依依眼睛微睁,用手握了握双儿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事……你……你们……”话还没有说完,竟突然昏了过去。
双儿一下子抱住了柳依依瘫软的身体,大声唤道:“依依,依依,你怎么了?你醒醒……”白羽辰在卧房内刚刚穿戴整齐,听到双儿的喊声,立刻冲了出来,一见柳依依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赶紧将柳依依抱起来,放到了卧房的床上,然后留下双儿在这里照顾,他自己冲出院去找下人去请来了山庄的郎中。
郎中来给柳依依诊了脉又查看了伤口,说是失血过多才会虚弱昏迷,好好修养几天便可痊愈,然后给留下了上好的内服和外敷的药,白羽辰留下双儿照看柳依依,自己和郎中出去不知道谈了什么,半天没有回来。
双儿帮着柳依依换了件宽松的中衣,然后仔细给她清洗身上的伤口,给她上药,柳依依脸上的伤口有一寸多长,双儿拿出自己带来的疗伤去疤的独门药膏给她轻轻抹在伤口上,等她都忙活完了,白羽辰才回来。
白羽辰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柳依依,又看了看双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双儿……我……”
双儿抬起头,看了看一脸尴尬懊悔的白羽辰,心里一叹,脸上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中毒了……不然不会这样做的……我不怪你……是我自愿的……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说着,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只在口中讷讷地重复着“你放心……”
白羽辰此刻心情极其复杂,他看着这个被自己无意伤害了的女子,想要说补偿她的话,却说不出口,他心里明白对于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来说,即便她是个下人,可发生了这种事情,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无法补偿对她的伤害,而她竟然完全没有怪自己,反而一再跟自己保证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纠缠自己,如此善良的女子。他该拿她怎么办?
白羽辰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双儿,低声说道:“你先照顾她,这个事情……我们容后再谈。”
双儿抬头看了看白羽辰,认真地说道:“不必了。我会跟依依解释清楚,事出有因……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
白羽辰没有想到双儿的态度如此果断,他深深看了双儿一眼,并没有表态,转身离开了。
双儿一直在柳依依床前守着,临近辰时,柳依依醒了。柳依依神情复杂地看着双儿,想要问问昨晚自己看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自从回到青松山庄,柳依依便看出来双儿是喜欢白羽辰的,而对于白羽辰,柳依依是有感激之情的,若论儿女私情却是完全没有的。所以,柳依依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是两人两情相悦,还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此刻,双儿对着柳依依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双儿的额头,然后平静地说道:“昨夜白羽辰大概是被人下了迷情的药,突然闯到了你的房间,我听到声响以为你回来了,便过来看看……他把我当成了是你……”
柳依依闻言一皱眉,双儿的话让柳依依大为震惊,她伸手抓住了双儿的手,紧张地问道:“双儿姐姐,是他……是他欺负了你?”说着柳依依以手支床就要起身,口中说道:“我去找他,替你讨回公道!他若敢抵赖,我就替你杀了他!”
双儿起身一把按住柳依依,冲着柳依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依依……我是自愿的……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柳依依一听双儿的话,一下子愣住了,双儿不待她再开口,便话题一转,关切地问道:“倒是你,怎么弄得遍体鳞伤?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依依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双儿,半晌,叹了口气,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双儿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问道:“是谁要杀你?”
双儿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后来那个要杀我的女人是谁?你认识吗?还有送我回来的那个人……”
双儿点点头,说道:“我想应该是莫离和修远!那个女的就是莫离,她是乾坤门中第一女杀手,功夫了得,修远和她师出同门,是门中第一主事,她们两个和我一样,现在都被派到公子手下做事。”
柳依依抓着双儿的手说道:“那莫离是替六师兄来杀我的?六师兄现在怎么样了?那日在法场上,我亲眼看到他把箭插进了自己的心口……但修远告诉我他没有死……我其实回来一直都想问问你……他到底是谁?”
双儿看了看柳依依,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因为那日法场上他私自做主救了你,本来就身受重伤又差点被门主打死,可他是什么人,莫离为什么跑来杀你,这些事你将来问他,让他告诉你……莫离和修远都在这里,他应该已经离这儿不远了。”
柳依依听双儿这么说,便强忍下好奇心,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想了半天,抬起头来拉着双儿的手,缓缓说道:“双儿姐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去找白羽辰,让他给你个名分……”
双儿握了握柳依依的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我这种身份的人不应该奢求这些,正常人的感情和生活都不属于我……今天我还坐在这儿跟你说话,可能明天我接到命令就要出去执行任务,也许是杀人,也许会被人杀……一个没有将来的人,要这虚无缥缈的名分有何用?”
柳依依心里不禁替她感到难过,她用力回握着双儿的手,想温暖她的手,却知道自己再怎么做,也不可能温暖她的心……
此刻,青松山庄后宅,程佩茹的卧房里,尽管只有两个人,但火.药味十足。
白羽辰站在程佩茹对面,大声说道:“……你怎么能让她这么做?你们居然合起伙来陷害我!”
程佩茹腾地站起身,说道:“我是你的娘亲!我会陷害你吗?天底下所有人都有可能陷害你!只有我不会!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白羽辰大声争辩道:“这就是为了我好?你默许她给我下药就是为了我好?是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娶她,你就让她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逼我就范?如果将来,我再做了什么忤逆你的事情?你是不是要让她下.毒.药干脆药死我?况且,她为了陷害别人已经对我和永成下过一次毒了!”
程佩茹大怒,吼道:“你居然这么揣度我?我是你娘!你居然把我想得如此恶毒?你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会想要害死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我怎么会……”说到后来,程佩茹突然眼角泛起了泪光。
白羽辰一见,心里突然一软,说了声“你……”却没有继续质问下去。
程佩茹伸手拭了拭眼角,缓缓坐下,叹了口气,说道:“辰儿,娘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你们有婚约在先,怎么能毁婚呢……感情的事,成亲以后可以慢慢培养……婷儿……”
白羽辰冷哼一声,说道:“娘,你不会记错了吧?跟她有婚约的不是我,是我大哥!”
程佩茹说道:“我没忘!可你大哥已经不在了,婷儿还没出嫁,就成了望门寡,你忍心看她守一辈子活寡吗?”
白羽辰怒道:“她不想守,就取消婚约,改嫁他门!与我何干!”
程佩茹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说道:“说到底,这并不是谁与谁的婚约,而且白家和陆家的婚约!前朝承敏公主未出嫁时,已经订婚的李尚书的大公子突然暴毙,就是由他的弟弟娶了承敏公主的!这都是写进国史、礼则中的……”
白羽辰冷冷说道:“那是公主,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便成婚之后驸马死了都可以立刻改嫁,何况是婚前!陆曼婷怎么能和公主相提并论?况且话说回来,自打她来,我就说过,青松山庄可以退婚,以后她如何婚嫁,青松山庄绝不干扰!为什么非得逼着我娶她!”
程佩茹闻言,怒道:“我心意已决,白家和陆家世代联姻,不能在你这儿断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得娶!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羽辰看着程佩茹,说道:“如果我坚决不从呢?”
程佩茹腾地站起身,说道:“那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否则我对不起白家列祖列宗!”
白羽辰没有想到程佩茹会这么说,心里一沉,说了声“娘……”
程佩茹咬牙说道:“我已经让管家准备婚礼事宜了!你如果再要毁婚,青松山庄就不办喜事办丧事!不过,你逼死我,我也得让柳依依那个贱人给我陪葬!”
白羽辰没想到程佩茹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他恨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半晌,开口说道:“如果让我娶陆曼婷也可以,但必须先让我将柳依依扶正!依依为妻,她为妾!否则,不要指望我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