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顿时蓄了一团闷火。
她得不到的,叶悠却总是在拥有。
尽管听说她入门时寒酸的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可展追好似待她也并不寻常。
她有些糊涂了。
跋扈的气焰在看到她脖子上的红印后稍稍掐灭了些。
“我的兔子是你打死的?”叶悠在院子里站的笔直,在陈双双的印象中,她平常不是对旁的漠不关心就是郁郁寡欢,这样严肃,还是第一次。
也对,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她出身大家,有点脾气是应当。
“你的兔子自己没有看好,跑进我的院子,咬坏了大人送我的料子,”陈双双将茶盏放下,举了帕子轻轻擦拭嘴角水渍,“畜生不懂事,我教训也是应该的,谁知它不耐打,才两棍子下去就死了。”
闻言,叶悠眯了眯眼,回忆起那雪白的兔子半身染血,死相凄惨,不知受了什么折磨,根本不可能仅仅两棍子。
“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和谁说话?”叶悠的语气平静寡淡,看不出情绪如何。
“我当然知道,你是夫人,我是妾,”陈双双嗤笑一声,眼中的轻蔑溢出眸子,“哦,对,您还有个身份,曾经是将军府的娇贵小姐。”
一提到将军府三个字,叶悠暗自捏了拳头,青筋在额头暴起,因为被碎发挡着,不仔细看不易察觉。
叶悠余光闪烁,盯上了洞门边散落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木余板。
“哦,我想起来了,将军府现在已经不在了!”陈双双眉飞色舞的笑出声来,帕子掩都掩不住。
叶悠脚步侧移,抓起身边的粗木板,直奔陈双双而去,喜翠一见事态不妙,尖叫一声冲上去拦,被叶悠一脚踹翻在地。
这一脚让陈双双花容失色,看不出叶悠整个人纤瘦细腻,却这般有力道。
喜翠还未来得及爬起身,便被冲过来的丽娘抱住,两个人滚在地上撕打在一起。
陈双双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被叶悠一把揪住衣襟,按在石桌上。
叶悠好歹也是将门出身,身手和父亲兄长差了十万八千里,身为女子,力道不及,可技巧也略知一二,对付这种小鱼小虾不在话下。
院里的婆子匆匆围上来,想要拉来叶悠,叶悠脸一沉,眼睛一瞪,一手将陈双双摁的不得脱身,一手将粗糙倒刺的粗厚木板抵在她的脸上:“我看谁敢动,再敢多走一步,我就让她脑袋开花!”
婆子们也没见过这个架势,见这位也是来真的,哪里敢拉,只能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陈双双半个身子趴在石桌上,石桌冰凉透骨,穿透她的衣物,她忍不住的打冷颤,眼角睨着脸边的木板,吓得脸都没了血色,狼狈至极。
“你说的不错,将军府已经不在了,”叶悠身子沉下,声音压低,“若还是当年,你这种卑贱之人,给我叶家提鞋都嫌你脏!你不过是香凝馆出身,如今敢伤我东西,欺负到我头上,想来你以为我也是兔子!”
“你要做什么!”陈双双嘴硬,可颤音骗不了人。
叶悠直起身,冷眼瞰着她,木板从她脸边移到她脑后:“你打死我的兔子,又伤了我院子里的人,放心,我不会让给我的兔子偿命,你不是说只打了我兔子两棍子吗,我也还你两棍子。不过,我下手没个轻重,你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要……”陈双双终于失态尖叫出声。
叶悠抬手用了六分力,啪啪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人死不了,皮外伤却也躲不过。
陈双双感觉脑侧一阵钝痛,随后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耳畔。
叶悠将她放开,后退两步,将木板丢到一旁,木板落地,发出咣咣两声响。
陈双双抬手摸上自己脑瓜,又看见自己满手的血色,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侮辱我将军府,你也配。”叶悠赏了她个白眼儿后便利落的转身离去,丽娘和喜翠同时松开彼此,去看自家主子。
丽娘全然顾不得自己鼻青脸肿,跟在叶悠身后不知从哪里问起,只觉得她方才就像变了一个人。顿时对她生出了敬佩之情。
叶悠一路无言,回到和院才想起那只可怜的兔子还躺在后院,她回过身:“你的伤要不要紧?”
丽娘还沉浸在方才的场景中神游,听见她说话才将她拉回现实,傻笑着摇头:“不要紧,不过是那些婆子们的巴掌拳头而已!”
叶悠见她鼻青脸肿的心头不忍,抬手搭上她的肩,觉得手上一阵刺痛,想来定是方才那倒刺的木板扎进了手掌,恼火时不觉得,这会儿方知疼。
“夫人,你的手是不是扎了刺?”丽娘抓起她的腕子仔细查看。
“你去叫李嫂来,让她给我们两个上药吧,”细致活,还是李嫂更靠得住,“对了,再安排人将小兔子好好埋了,这东西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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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消息传的快,展追刚进府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便听什锦传话道:“大人,方才听西院那边丫鬟来传话,说夫人和小夫人动起了手,闹的不轻。”
展追眉目一沉,端茶的手停在半空:“动手?有人受伤了?”
他一颗心悬着,还故作沉静。
“小夫人受伤了,她被夫人给打了!”什锦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起先还不太信,反复确认了几遍才敢来传话。
展追表情明显松懈,什锦在身后看不到。
“不是说闹的不轻吗,夫人没受伤?”他依旧不放心,还要多问一嘴。
“是闹的不轻,小夫人伤的也不轻,据说被夫人摁在桌上打,毫无招架之力。”
展追往嘴里送了口茶,觉着今日连茶的味道都里外透着新鲜。
他将茶盏放下,压制着笑意,并不说话。
“大人,您要过去看看小夫人吗?”
展追正色,摆摆手:“因为什么闹起来的?”
“好像是小夫人失手打死了夫人养的兔子,还伤了夫人身边那个叫丽娘的丫头……”什锦一顿,斟酌着又言,“不过惹的夫人真动手的原因是小夫人言辞不敬,拿……拿将军府说事儿。”
展追眼皮一跳,面无波澜。
“知道了。”展追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不再过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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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双双躺在床上哀嚎,头破了个不算大的口子,纱布却包了半个头,被遣出去告状的丫鬟回来复命,得知展追根本没有来比探望的意思,陈双双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你有没有告诉大人我被打伤了?”陈双双窝在婆子的怀中,看起来惨兮兮的。
“奴婢该说的都说了,不过奴婢没见到大人,大人只遣了什锦来问话。”
“不行,”陈双双胳膊撑着身子坐起来,“我要去告诉大人,这个叶悠有多猖狂,居然敢在府里动手,我要让大人给我做主。”
“夫人,您这会儿不宜走动,反正现在大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兴许晚一些就来看你了!”喜翠扶住她劝慰到。
陈双双一时一刻也等不了了,她现在就要去见展追,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若是这次就这么算了,往后她还怎么在展府立足,事发时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将门之后又如何,从前她叶悠是高门贵女,如今她无依无靠,娘家无人,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此,她颤巍巍的起身,拿着帕子将自己嘴上残存的口脂擦去,整张脸惨白惨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