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路上也没搭理贾琏。理解是一回事,心里嘛,该不爽还是不爽!他也没藏着掖着,就直接在脸上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手抚着胡须,约摸在想着“哼,老夫也是有脾气的人!”
贾琏呢,也没生气,毕竟,有本事的人都很有些脾气。这位王太医在宫里一众太医中医术和口碑都是不错的。
紧赶慢赶地终于到了。王太医还有些气喘吁吁的,贾琏赶紧搬了个凳子让坐下,看着王太医给邢夫人看诊。
屋里,贾母王夫人也都已经在了,个顶个的,光鲜亮丽,珠围翠绕,便是侍候的丫鬟婆子也是穿绸裹缎的。端是富贵无双,直衬的邢夫人更显得虚弱了几分。
邢夫人躺着床上,脸色泛白,额上裹着自己不久前刚包扎的纱布,手腕上的缠着的绿色的手绢也都染得鲜红鲜红的,胀幔上也好似染了几处。
对于一般的养尊处优的大家夫人来说,这可真是受了大罪了。就是和邢夫人素无交集的王太医瞧着,也不由地有些同情这人,偷偷在心里感叹着,这年头,富贵人家的太太也是不好做的啊!这么想着,因为外出问诊,常常不能及时用膳而起的那点子郁闷就全消了。
果然,幸福都是靠比出来的!
第三章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呢。老大做错了事自有我给你撑腰,做甚想不开做傻事呢?你可让我这老太婆怎么受得住哦!”贾母坐在邢夫人床边,眼泪漱漱而下,很是伤心的模样。
“王太医,真是对不住您了,我这儿媳妇也是命苦。今天您看诊后,老大又过来了一趟,过来看他媳妇。”停顿了一下,贾母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而后就显得有些恨铁不成钢“本来,我想着这也是好事,夫妻两好生说说心里话。就没让人打扰。谁知道这混账就一会子功夫,就将他媳妇惹怒了,可真是天生的一对讨债的冤家。这不,老大一出门,我这大儿媳就一时想不开了。”贾母又换了快帕子,顺势将位置让了出来。
王太医也没客气地安慰她几句,都这时候了,还在惺惺作态,撇清关系。他直觉有些不喜,就径直坐下为邢夫人看诊。
待经过一番望闻问切的细致诊断后,复又将邢夫人手腕上缠着的手绢解下,确定割伤的是静脉血管后,王太医心里就有数了,这伤口无甚大的妨碍。也没说什么,先给病人处理伤口。
将伤口用干净的帕子清理了一番,之后,消毒,上药,包扎,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很是顺利。
可不顺利吗,几个时辰前刚做过一遍,还是在同一个病人。
这会儿,王太医就很能沉住气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面上却丁点都没表现出来。恰恰相反,王太医面容肃穆,也不说话,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凝重起来。
怎么办呢?论着身份,还得是贾母说话。谁让她又是邢夫人的婆婆,是长辈,还是荣国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呢。她不发话谁敢出声?
这回,贾母就实在多了。也是知道这位太医的脾性,何况,好与不好,说得再多,人家就随意地瞅上几眼,就知道真假。一味地遮掩,反而没人会信,有什么意思呢?
当即朗声吩咐鸳鸯从她的私库里面拿出她珍藏的几盏上好的血燕,有些心疼,却还是让人拿给了邢夫人的陪房,让隔天炖两次给邢夫人补身子。
“王太医,您看看我这儿媳的身体怎么调养是好?不拘是人参燕窝还是什么贵重的药材,但凡是对她的身体有所裨益的,您都给列出来,我们都会找来给她用下,只要她能好就行。”贾母忍着内心的心疼,瞧见王太医脸色稍缓,心里这才松快些。
王太医最见不得的就是病人请了大夫上门却不尊医嘱,也不爱惜身子。如今刑霜便是有些犯了他的这个毛病。所幸,刑霜是昏迷着的,他没办法多说。也只能从贾母这群人身上找补一下了。何况,这家子的人本也不清白,他也没乱冤枉人。
自己在京里惯常听到这家子的闲话,什么立身不正,为人荒淫,规矩散漫,甚至掌家理事的还是二房的太太,须不知长幼不分乱家之始也。
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知道他们会重视邢夫人的身体,好生修养,他就满意了。也不拿娇了,只是故意将邢夫人的身体情况说得重了一些。言语中透露,若是他来得再晚一些,邢夫人怕是就得失血过多而亡了。就是这样,也是狠伤了邢夫人身体的底子,亏了气血,得卧床休养些日子才行。类似血燕这般的养身的可以多用一些。
开了方子,拿了诊金,王太医就抚着自己那撇小胡子,带上药僮利索地出府了。观其背影,很有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而书房里,第一时间从小厮那边听得邢夫人尚还健在的贾赦,便抛下原本心里那一丝丝的愧疚,拾掇了一番,就又出去花天酒地去了。
可能还觉得自己够讲义气的了,好歹等到确定邢夫人没事了才出去潇洒。
贾母一行人还在邢夫人房里呢,就听到贾母派去找贾赦的下人来回话了。
得,听得从门房处递进来消息说,贾赦又出去吃酒玩耍去了,还从账房支取了二百两银子,说是新看中了一方田黄石刻的印章。贾母手指着门口,连声喝骂“孽障孽障”,却也再说不出别的了。毕竟是亲儿子,再不满意,也没得为一个女人,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揭其短处,伤他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