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掌印并没消失,瞬无踪影的佛影也并未去往遥远的西方。这尊神佛,一直在此刻存于天地之间。浩浪重重,何愁不荡漾?乱山接叠日落了西山又东升,咫尺烟江映照了百万里江山。
这已成虚无的天地,又现江河群山,沐浴在金色画幕中。人们看到,那尊神佛身形已是压在百丈之内。在这幅金光山水中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那么的渺小。但这具身体,便像是一朵葵花。
这葵向阳而生,有它的地方,自是有着蓝天白云,烈阳普照大地,把光芒洒下四面八方,万载山河承纳此光。
人们听到在这声声灵鸟千百遍地婉转啼叫中,忽起大风滂浪,有一艘古舟乘风破浪,不肯折服于那碧波万顷的大江大浪。
江上现万紫千红,一棵棵参天大树从江底耸起。在这万紫千红中站立这一道道身影。
这是众生之我。
江山万古长流,今日却是不见昔年江山、昔年江流。
当年,那一批在古舟上人的,是抱有怎样的心境,明知是死,又是否怀念对这世间的停留?一日短,日月相接,一年长,月月织年、便是一世。
一日,一月,一年,一世,一生。这万古岁月过去,已是无人为他们等候。
西风凉,这万树也在江风中剧书中烈摇摆,一道道光芒,从树枝上掉落,恰巧、皆是落在那艘古舟上。
此刻,同样是一片舟,一片汪海。只是,几经历史迁延,船上之人已非人,当年众生心境皆落空,只剩得满地遗憾。
人们看到,在那船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那是一道白发白衣。
不管两岸风景是多么优美,群山之秀,江海浩荡,皆不见尽头,白发男子却是不顾,一直是低着头。
他好像放下了一切世俗,将自己放逐在水波上,从此之后,春风秋月,凡尘闹市、都不在心中。
白衣男子独撑起一片舟,无人知晓,他心间心系着万古愁。在他的身后,站着数不清的身影。
“这不是山...不是河...这承载的是并不是船中人的生计,而是敢于抗争、不屈的灵魂...船前的人...正是那位前辈!”少年郎看遥遥看到了那船前的身影,心情激动。
这一路风尘仆仆,从幽冥天赶至这神煌天,为得就是寻找当年与幽冥之主一战的那位前辈。寻寻览览,终于不费苦功夫。他能感受到,今日一见,这位前辈的气势似乎比当年更加强大了。
“师兄...真的是师兄!”灵宝道尊再次看了一眼远方那漂浮在半空的冰雕,又看向那船头,连连伸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脸庞,感受到剧烈的疼痛,顿时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原来这只是师兄的神魂出窍,那冰雕也只是保护本体的手段。看来,师兄早已有布局,来此...是为了提升修为与这禁忌之地的存在一较高下么?”
灵宝道尊知晓自己的师兄天资超绝,修为境界不过是在涅境中期,展现出的实力却是完全强于涅境后期修士。
“此时...师兄所展现的气势,世间难见。这一直是师兄在照顾我的心情,怕我修为低微、与其对比之下、心生卑。故而隐匿修为么......”灵宝道尊双眸已被泪水侵湿,心中满是感动。
“这是师兄的一片苦心,如今师兄显露神威、却是被我目睹,此事...定是不能让师兄知晓,我就此装糊涂,也不会因此让师兄觉得被我撞破事实,而觉得尴尬。身为师弟,一定要做好师兄弟二人间关系。”灵宝道尊遥遥看清了那道身影,心中便已是猜测出这便是那是师兄的元神。
那道身影,正站在那艘古舟中,乘风破浪。
这显露的山,的确不是山...这河流涛涛,也的确不是河...这承载的是昔年那一批敢于抗争、不屈的灵魂。当年那一批人的心境,在不甘之中,更多的是那飞蛾扑火、却是不屈服。
众生之我,宛若来到了万古河流的源头,化作了名为不屈的不朽,面对那无望的尽头,随着船舟奔赴于那同样名为绝望的尽头。
刹那之间,神佛出手,那消失的掌印随着身形出现在了黑影的身后。人们可以清晰地见到,那掌印落下的速度太快了,压着那道巨大黑影而行,闯入漆黑的混沌中,金光压的天宇都在崩裂,时光仿佛流转。
同样也看到了,那神佛右臂中,有一只古舟、顺着金光澎湃而来,这尊神佛,并非是实体,而是这无数光流的凝集,这手臂、作为了涛涛江水永不息,推着这艘古舟、推着、向着那绝望的尽头碰撞而去。
这一道命魂,是世间造化之最,亦是世间最险恶的棋。昔年,因这命魂、覆灭了陌尘界一个辉煌时代。如今,又想占据楚程身,成为帝君再度归来的载体。
他亦不服,帝君逆乱之道,今世何尝未有?那一位所言,一个时代,一道绝巅之道。往昔之道,在今世已是立于败局。齐相之道是如此,逆乱之道亦是如此。
他不屈于重韬覆辙,他不想以旧身重临天地。旧时事,旧时人,只能归于过去。往昔之道,也不应再登临天下之巅。
今日,他乘舟而去,顺着众生不屈向着那昔日为无敌的旧身一拳轰去。
神佛掌印轰落在那巨大的黑影上,那一拳,同样轰在了帝袍男子的身间。
金霞喷薄,压塌天宇,同样恐怖的黑色火焰,向着巨印压来,不少群山落石横飞,当场成为了灰烬。
这是当世的弱小的人,独对曾经的世间无敌,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压力。帝君神通盖世,只需一念之间,便是可摘星拿日,乱天动地,可以摧毁尘世。
但楚程并不惧,众生之力加持,今日势必斩了这具旧身。